第34章 有苦難言
- 都督府新來的侍女是個三流細作
- 帷余
- 3117字
- 2025-05-04 22:00:00
袁漸鹿和眉婉兒跟在后面,他見身后兩人走得氣喘吁吁,只好抱著皎然多次停下等待。
走進林深處,面前是一大片石窟,眉婉兒湊近和袁道,“他該不會是什么深山老林里修煉出來的妖怪吧?蛇妖?”
袁知道這種人定然五感皆是敏銳,給她使了眼色叫她少說話。
就在他們走過林間時,身后的樹木位置也悄悄發生了變化,連同他們留在泥土上的腳印也很快消失。
正要到石窟轉角處,眼前出現一個極為狹窄的小石門,男子走到門口,門便自動開了。
袁漸鹿讓眉婉兒走在他身后,自己大跨步跟上,一腳踩下去,腳下是綿厚的草地。
他發出一聲驚嘆。
眉婉兒跟在后面還沒有進來,“你叫什么?”
“哇——”她站在他身邊感嘆。
面前出現了一座桂林,金桂數里,不見盡頭。
梅定妒,菊應羞的黃金屑怕是再無比這里更盛的了。
眉婉兒嗅到桂花的清香,這幾日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這里莫不是蓬萊仙境?”
袁漸鹿點點頭,這還是他第一次同意她的看法。
兩人仍然跟在他身后,袁漸鹿走得雙腿都痛了,還沒有到地方。
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割了一大竹籃的草朝這邊走來。
她兩手托住籃底,高高舉在肩頭上行走。
見這白發男子過來,將籃子放下行了個不知朝代的拱手禮,“師傅,這人是誰?”
他看了看懷里的皎然,有些拿不準,“算是……新藥材。”
小姑娘伸手道,“我來背著吧。”
“不用,你帶他們倆找個村落住下。”
“哎。”她應道。
眉婉兒連忙問道,“那她呢,你要把她帶去哪里?”
“不是說她中毒了?”他并不多停留在他們面前。
小姑娘甜甜的聲音自他身后飄來,“師傅,晚上還回來吃飯嗎?”
“不,別等我。”他沒有回頭。
袁漸鹿估摸那一籃草藥,最少也有七八十斤。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一手托得老高,半分也不像吃力。
袁漸鹿覺得自己應該幫幫這個小姑娘,至少能給人留個好印象,“娘子,不如由我代勞?”
小姑娘思忖片刻,朝他的胳膊看一眼,好像在懷疑什么,“行吧,拿住了。”
眉婉兒卻不大放心地望向那人帶走了皎然。
兩人方才走了十幾步,那小姑娘始終是那么舉著,一直沒有換過手。
現在輪到了袁漸鹿扛著,走了幾步,他臉上開始冒汗,肩膀發抖。
但在姑娘家面前可不能丟了面子,于是故作輕松道,“請問小娘子芳名,此處又是哪里?”
“唔……鄉野里的人罷了,沒有名字,我師傅門下共五個弟子,我是最小的,所以名叫小五,上頭還有三個師兄和一個師姐,其余都是村子里的百姓。”
說完了,仍沒有告訴袁漸鹿和眉婉兒此處是何地。
又走了幾步,袁漸鹿猛地將那籃子草藥放在了地上,汗水從額頭滑落。
眉婉兒終于忍不住大笑,“虧得你還是個習武之人,連一籃子草都抬不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漸鹿也不辯解,指著籃子讓她試試。
眉婉兒彎腰將草籃往手中一托,也照袁漸鹿的樣子,扛起了籃子。
她將全身的力,都運在雙臂上,起初并不覺吃力。
走了不過七八步,便覺得肩膀有些酸脹起來了,尚且可以忍耐。
又行了數十步,手臂漸漸有些抖起來了,她方才恥笑了袁漸鹿,此時放下才叫丟臉,于是繼續忍著不適堅持走,又強行走了幾十步,兩只手臂幾乎失了知覺。
忽轉念想起這小姑娘一路朝他們走來,半分都不帶氣喘,始終沒露出一些兒吃力的樣子,年紀這樣小,下盤和上身都這樣挺實。
她放下籃子,和袁漸鹿相視一笑。
“怎么樣,不笑話我了吧?”
眉婉兒道,“失算失算。”
小姑娘嘆了氣,“還是我自己拿著吧,弄灑了草藥,師傅回來定然怪罪我。”
繼續扛在肩膀上行走。
也不知是昏迷中過了多久,皎然慢慢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黑沉沉的一片,辨不出身在何處。
耳邊也是靜的,除去她的呼吸沒有任何聲息,好像全世界都死去了。
她低頭看了一看,自己原來一直仰睡一張玉石床上,怪不得渾身冰冷。
她高聲正要道,“有沒有人在?”
一出聲,自己先嚇了一跳,原來她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她想起來了,在她昏倒前,她本是和眉婉兒還有袁漸鹿漂到了這個無名小島上,那條紅得嚇人的蛇纏住了她的脖子,后來她便昏倒了。
皎然心中害怕極了,她怕自己變成一個啞巴,再也不能說話。
此前種種她都挺過來了,穆衿和鳳凰雛的算計,一路顛沛流離,發熱嘔血,不能歸家,到處有生死憂患,她一直默默忍受著,只是想到等回家以后,這些都不算什么。
現在她卻變成了一個啞巴,一個不能和阿娘訴苦,也不能再和師姐撒嬌的啞巴。
她沉默了片刻,這一路過來都沒有哭過,哪怕被穆衿反殺背叛,被鳳凰雛取血。
她還能撐著,心想只是自己初入江湖不懂得人心被算計了,誰都會被坑,算得了什么,留著一條命,她什么都不怕。
可是現在醒來,自己卻在一個無光無人之地,還不能說話了,全身都痛。
她只想回家,那是她唯一的心愿。
受傷的小孩子要記得回家的路,阿爹阿娘都說過,她現在不知道家在何方了。
她坐起身,這些時日累積的委屈一瞬間都爆發了,忍不住嗚咽,雙手捂住臉,淚水不斷從指縫中流出。
她哭了很久,實在不是她愛哭,從小到大她就沒哭過幾次,但現在她只能怪自己無用愚蠢,被人耍得團團轉,除去用哭泣發泄心中的怨氣和悲傷,一時間她什么辦法也沒有。
她恨死穆衿了,說實話比起鳳凰雛,她恨穆衿要更深,鳳凰雛本就不是個好人,做出什么來她都不奇怪,背后捅刀子也是這種江湖人慣見的招數,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可是,穆衿不能。他怎么可以這樣背叛她,置她于死地?!
她是欺騙他,接近他,利用他的仁慈,可他比她更狠,直接反手送她見閻王。
什么最毒婦人心,明明就是最毒男人心,這還是她頭一次喜歡一個男子,沒成想差點被人弄死。阿爹說長得好看的女人最會騙人了,可他沒說長得好看的男人比女人更會騙人。
全是假的,什么狗屁男歡女愛,世上對她好的只有阿爹阿娘罷了。
穆衿要她哭,要她求一求他,她偏不,不就是技高一籌暫時勝了她?他用菩薩面遮住了他的毒蛇心。
該死,她初出茅廬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等她再見他,非要剜出他那顆心看看是有多黑。
等到她哭得四肢疲乏,再沒氣力動彈時,她將頭四下張望,見右邊的洞穴頂上有一顆明亮的星,除那星子外,再無一物。
現在天黑了,皎然想,所以星星出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眉婉兒和袁漸鹿送來的,他們為什么要把她放在這里呢?
是了,是了,他們嫌棄她累贅,所以把她一個人丟在了這里。
皎然明白自己不能依靠任何人了,她要自己回家。
無論自己在多遠的地方,只要她還活著,她就一定能回家。
她又想到了阿娘,等師兄和師姐回去,她卻沒有回去,無論鳳凰雛說些什么,她一定都不信,阿娘和阿爹必然心急如焚,到處派人找她。
她不能再繼續睡在這里了,皎然掙扎下了玉石床。
她如今身體不好,剛下床便癱軟在地上,但她不肯就這樣留在這里等死,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定睛向四面看去。
皎然抬頭去望,再看微光,不像是在天上,好像相隔不遠。
她朝著那光亮的地方,一步一步一步吃力走去。
只是這里太黑,她剛走數步,額頭便陡然撞上了一個硬物,碰得她兩眼發慌,伸手一摸,冰冷鐵硬,是一堵墻。
她跟只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又繼續朝著光亮處去,腳下猛地一滑,膝蓋磕在石頭上,她趴在地上向前仗著膽子去摸,摸到了一層層的石階。
皎然伸開兩手,左右上下摸索,踩著腳下的石階往上爬。
石壁兩側潮濕得厲害,她掌心都是濕漉漉的青苔。
快到光亮處時,皎然松了一口氣,一定有出去的門,否則她又是怎么進來的呢?
她剛站穩,一塊石頭忽地擊向她的膝蓋,一個踉蹌,她又向前栽了一個大跟斗。
雙手劃在石地上,擦破了皮,“是誰?”她想問,可只能發出啊啊的怪聲。
皎然怕這里也有什么機關,便慢慢蹲下身子,緩緩向前移動,以免自己再撞到哪里。
她一面摸索,一面向前移動,最后終于爬完了所有的石級。
石階上是一個高臺,星光下,一個白發老頭正安然地在蒲團上打坐,皎然不敢走近,不知他是何人。
他聽見她的腳步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不敢往前走,他便動動手指喚她走上前來。
皎然懷疑自己已經死了,不然怎么會看見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臉上一根皺紋也沒有,像是個剛及冠的年輕人,她走到他身邊才看清他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