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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當然人生的日子也不只有痛苦,開心的日子也還是有的。又是一年元旦,不過元旦晚會是別想的,高三都不讓看,高四就更別想了,而且我們還是小班,班主任對我們只會是更嚴格。但那年不同,我家搬家了,我住進了一個新房子。

說起來你們不信,我那時只知道我父母買了房子(當然是按揭的,二十多年的還款期,他們四十多歲才來到城市打拼,能賺到買首付的錢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我沒有所作為的話,那我父母得還到六七十歲,說難聽點就是得省吃儉用還到死,而我那邊的農村人里,幾乎每個父母身上都背著一個,真正的應照了那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偶爾聽到他們說房子在裝修,在清理垃圾,在打掃衛生,有時候晚上非常晚回來,但那時的我絲毫不關心,即煩于學業,又煩于容貌,我從頭到尾都沒到那個房子看一眼,甚至連它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里。

就元旦前一天晚上,我媽就說要搬家了,叫我和我哥收拾好各自的東西,晚上十二點準時到新家。我很意外,以為新家只是簡單的裝修了一下,這次搬家純粹是日子好而已。晚上十一點多鐘,我媽就把我倆過叫起來了,我是真的不想起來,冬天的被窩就算給金窩銀窩都不換,但我媽的話在家里就是圣旨,沒人敢忤逆。我爸租了一輛小三輪車,各自簡單的帶了點東西,迎著晚上的冷風,街上空無一人,慢載載的開往新家,開著開著就到了一個小區,不是很大,只有五棟樓盤,我爸在第五棟樓停了下來,吩咐我們拿好東西準備上樓。

樓層竟然有電梯,對我來說可是很稀奇(小時候我爸帶我哥去我阿姨家拜年,阿姨家的小區有電梯,我哥回來后就說電梯有多么好玩,有多么神奇,我那時候很是羨慕,但過了好幾年也沒實現),以前雖然坐過,但跟體驗裝一樣,跟我并不相關,但這不一樣,我屬于這個樓層,以后就可以天天坐了。

我家在三樓,電梯沒坐多久就到了,當時不是很理解為什么我爸要帶個樓梯來干嘛,新家難道還有活要干嗎?等打開門,我爸就把樓梯擺放在門口的中間位置,我爸媽和我哥各自拿著什么,我拿的是火龍果,邊念邊從樓梯的空格處步入新家,這應該是一種儀式,有著像步步高升、紅紅火火、平平安安的寓意,我不是很喜歡,但也不太反感,感覺有點迷信。

新家真是讓我驚訝,锃亮光滑的地磚,明晃晃的燈光,已備好的沙發、彩電冰箱、餐桌椅子、三張已鋪好被子的床、安裝好的書桌、干凈透亮的廁所,一些都已準備就緒,只需拎包入住就可以了。我很喜歡,不管是家具、布局、小物件的裝飾還是顏色的選配都很符合我的審美,簡約自然,不顯老套,聽說都是我父母全程操刀設計的,沒想到我父母的審美還是挺在線的。

想到我父母為了打造這個房子,肯定付出了數不清的精力。裝修一個房子肯定是很復雜的,有各種磨人的事情要做,各種討價還價的買賣,和數不清的衛生打掃,我父母為了省錢,那些臟活累活肯定不會交由別人來做,其中的勞累怕是無數。但又覺得我父母也是有樂的,人到中年從農村來到城市打拼,一直都是租著房子,狹小的房間和廁所,沒有油煙機的廚房,很多物品都是破舊不堪的,就連一張像樣的吃飯桌子都沒有,根本就坐不下一家四人,平常要是家里來客,都沒什么地方可坐,得擠擠才勉強坐的下。父母就算自己能住的下,但他們肯定會有一絲對于我們的愧疚,也有一絲對大部分親戚都買了房而自己還沒買房的無能和憋屈,現在他們終于買了房,可以揚眉吐氣,造福自己的孩子,估計哪怕活是累的,在他們心里也轉化成了甜的,我也確實能從我父母身上感受到這份喜悅,就像無家的孩子終于在城市有了家,不再是無根浮萍。

我和我哥的任務完成了,但我爸媽的任務還沒完成,還有很多的東西需要他們搬移到新家來,他們忙活了一夜,我爸早上還得去工地干活,我媽還得買菜做中午飯,因為我兩個姐姐會來,我難以想象他們的累,因為我從未經歷過。我哥在床上睡著了,但我就是睡不著,床是席夢思的,很軟,我睡習慣了硬床,就難以適應軟床,而且枕頭我也不習慣,太大太高,怎么睡都不舒服。那一夜我也沒怎么睡,偶爾聽見父母搬進搬出和刻意壓低話語的聲音,聽見樓下垃圾車清理垃圾的柱子升降音和雜音,聽見天還沒亮就有電動車和三輪摩托車啟動的聲音,聽見小區外馬路上漸多起來的汽車尾音,我就這樣挨著到了天亮,但我人并不怎么困,年少的精力還是充沛的,就騎著電動車去了學校。

白天在課上,我的心就飄了起來,想著別的東西去了(自從我的心思多了起來,上課就很容易走神,不是想著這個就是想著那個,總是處于一種游離狀態,尤其是語文課上),想著我有一個新家了,我有自己的房間和床了,有大大的客廳和沙發可以躺了,可以一家人齊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可以有帶四個太陽燈的浴室,冬天洗澡就不會太冷了,好多好多。我想著想著心里就開心了起來,雖然我一直憧憬幸福,但從未想過幸福能發生在我身上,當時的我還覺得是一場夢,要不是有我那未睡晚上的深刻記憶,我還就真會覺得那是一場夢,畢竟這幸福來的太突然了,因為我從未付出半分,這算不算是一種偷竊呢?

對于幸福,可以有很多獲取途徑,可以是別人給的,可以是意外得來的,也可以是自己努力掙來的,對于前兩者,我并不是能很坦然或者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反而是壓力多一些,會有不配得感,會想著拿什么作為回報,反正就是會感覺很不自然。而對于后者,才是我心里可以接受的,可以安心享受的。

所以我常常渴望幸福,但又害怕幸福,我真是一個矛盾體,這世上應該沒多少像我這樣怪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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