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楊建起了個大早。

他要把昨天修好的十八臺電視都賣出去，大賺一筆。

楊建輕車熟路地拐進一個不起眼的死胡同，盡頭是一扇不起眼的破木門。

這里是四九城有名的“鴿子市”——黑市。天剛亮，這里卻已經有了些鬼祟的人影在低聲交易。

楊建徑直走到一個角落，那里蹲著一個五十來歲，精瘦，留著山羊胡，眼珠子滴溜亂轉的小老頭。

這人姓王，人稱“老王”，是這片黑市里消息最靈通，也最“靠譜”的販子之一。說他靠譜，是因為他收錢辦事，雖然心黑，但至少不玩黑吃黑的把戲。

“老王，忙著呢？”楊建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

老王正跟人唾沫橫飛地砍價，聞聲抬頭，看到是楊建，臉上立刻堆起虛偽的笑容：

“喲，是楊老弟啊！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今兒個有什么好東西？”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眼神里透著精明和審視。

楊建也不跟他繞彎子，開門見山：“老王，有筆大買賣，你吃不吃得下？”

“哦？”老王來了興趣，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多大？楊老弟你一出手，肯定不是小打小鬧。”

楊建伸出兩個手指頭，然后又伸出四個：“十八臺。電視機。能看，好使。”

“多…多少？”老王的聲音猛地拔高，又趕緊壓了下去，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山羊胡都跟著抖了抖。

“十…十八臺？電視機？”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年頭，誰家要是有臺收音機，那都是讓人羨慕的物件兒。

電視機？那更是稀罕玩意兒！

整個四九城，能在家里擺上一臺嶄新的“牡丹”或者“飛躍”的，哪個不是有點門道或者級別的人家？

他老王在黑市混了這么多年，收過不少稀罕物，但電視機，尤其是能用的電視機，那都是按“個”算的寶貝，一年到頭也碰不到十幾臺。

楊建這小子，一開口就是十八臺？

還他娘的是“完好”的？

這小子莫不是去哪個大單位的倉庫里搞“螞蟻搬家”了？

還是說…他腦子里立刻閃過幾個不太好的念頭。

這要是來路不正的贓物，收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老王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眼神里充滿了狐疑：

“楊老弟，你…你沒跟我開玩笑吧？十八臺電視機？這可不是小數目。這東西…來路正不正？”

楊建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臉上波瀾不驚：

“老王，你放心。東西的來路絕對干凈。”他頓了頓，聲音沉穩有力。

“我收了一批廢舊電器，都是些機關單位淘汰下來的。別人看著是破爛，我給搗鼓搗鼓，修好了。你知道，我在部隊里，跟無線電、電子管這些玩意兒打過交道，這點手藝還是有的。”

這解釋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

部隊里確實能接觸到這些技術。

老王想起上個月，楊建也是通過他，賣掉了三臺修好的舊電視機。

那三臺電視機成色雖然一般，但確實能看，圖像也清晰，買家很滿意，他也小賺了一筆。

那一次的交易很順利，楊建這人看著也像個正派軍人，不像是個會干偷雞摸狗勾當的人。

可三臺和十八臺，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三臺可以說是運氣好，淘換到了能修的廢品。

十八臺…這得是什么樣的運氣和技術？

老王心里還是犯嘀咕。

他瞇著眼打量著楊建，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破綻。但楊建的表情坦然，眼神清澈，沒有絲毫閃爍。

“楊老弟，不是老哥不信你。實在是…這數量太嚇人了。”

老王搓著手，一臉為難。

“這年頭，弄幾臺電視機，那都得通天的本事。你一下子弄來十八臺…這…”

楊建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這樣吧，老王，你信不過我，總該信得過自己的眼睛。”他指了指胡同口。

“你借我輛板車，我先拉四臺過來給你瞧瞧貨色。你看完了，要是覺得行，咱們再談價錢。要是覺得不行，或者你還是信不過，那就算了，我再想別的轍。”

這個提議很實在。先看貨，后談價。

老王心里快速盤算著。楊建這小子，看著不像說謊。

而且他上次那三臺電視確實不錯。

退一步講，就算這批貨真有點問題，自己只是借個板車，驗驗貨，風險不大。

萬一…萬一這小子真有這本事，那這可是一筆能讓他吃上大半年的大買賣！

“行！”老王一咬牙，拍了下大腿。

“楊老弟你都這么說了，老哥我還能說啥？板車就在后面靠墻放著，你自己去拉。不過你可得快點，這天兒冷，別讓老哥我在這兒喝西北風等太久。”

他心里琢磨著，這楊建可能真有點能耐，估計是攢了些日子，東拼西湊弄了七八臺出來，想先報個大數唬住自己，到時候再找借口說只有這么多。

十八臺？打死他也不信！

“放心，快得很。”楊建點點頭，轉身走向墻角那輛破舊但還算結實的板車。

他抓住車把，稍微一用力，沉重的板車就被輕松地拉動了。

老王看著他毫不費力的樣子，心里又嘀咕了一句：這小子，力氣倒是不小。

也就是一袋煙的功夫，胡同口就傳來了板車輪子壓過碎石路面的“嘎吱”聲。

老王伸長脖子望去，只見楊建拉著板車，穩穩當當地走了回來。

板車上，赫然碼放著四臺方方正正的黑白電視機！

老王趕緊迎了上去，眼睛瞪得溜圓。

這四臺電視機，雖然明顯是二手的，但外殼擦拭得干干凈凈，沒有明顯的破損和劃痕。

其中兩臺是常見的9英寸“熊貓”牌，另外兩臺是12英寸的“金星”牌。

這些可都是響當當的牌子貨！

看那外殼的塑料質感和旋鈕的磨損程度，雖然舊，但絕對不是那種用了很久的老古董，成色相當不錯。

“楊老弟…你這…這可真是…”老王圍著板車轉了兩圈，嘖嘖稱奇。

這品相，比他上次收的那三臺還要好！

楊建把板車停穩，拍了拍其中一臺電視機的外殼：

“怎么樣，老王？我沒騙你吧？這都是我精挑細選，仔細修好的。”

老王的心思又活絡起來。這外表看著是真不錯，但這年頭，騙人的手段也多。

會不會是這小子光把外殼拾掇干凈了，里面其實還是壞的，或者根本就是個空殼子，就等著騙他訂金呢？

不行，得驗驗貨！

想到這里，老王抬起頭，臉上露出謹慎的表情，指了指電視機：

“楊老弟，這看著是不錯。不過…你也知道，這玩意兒，光看外表可不行。能不能…通上電，試試？”

他緊緊盯著楊建的眼睛，想看看對方會不會因此而慌亂。這才是驗明正身的最后一道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