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諸葛鐵嘴低喝一聲，拉著張小卦就地一滾，躲進旁邊茂密的灌木叢中。

剛才那道陰影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眼花，但諸葛鐵嘴混跡江湖多年，對危險的直覺敏銳得像獵犬。那一閃而過的窺視感，絕對不是錯覺！

兩人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等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周圍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再無它聲響。

“走了?！敝T葛鐵嘴從灌木叢里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臉色雖然恢復了慣常的市儈，眼底卻殘留著一絲警惕。“是個練家子，身法不錯，收斂氣息的手段也高明。”

“魔教的人？”張小卦跟著爬出來，心跳還沒完全平復。

“八九不離十?！敝T葛鐵嘴捻著那根沾了血煞符灰燼的仙鶴羽毛，“不過，他們能追蹤仙鶴，咱們也能順著這玩意兒找他們?！?

他將羽毛遞給張小卦：“你試試用你那雙招子，能不能順著這上面的氣息找到方向?！?

張小卦接過羽毛，左眼傳來熟悉的微痛感。他集中精神，視野中的羽毛根部那些黑色粉末仿佛活了過來，蠕動著延伸出一條淡淡的、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灰色細線，蜿蜒著指向某個方向。

“這邊！”張小卦指著后山更深處，一個極為偏僻、平日里幾乎不會有弟子靠近的區域。

兩人循著那條灰色細線，小心翼翼地前進。越往前走，空氣中彌漫的氣味就越發復雜且刺鼻——混合著泥土、腐葉，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令人作嘔的惡臭。

“怎么這么臭？”張小卦捂住鼻子，感覺胃里一陣翻騰。

諸葛鐵嘴也皺緊了眉頭：“這是……雜役茅廁的方向？”

青云宗后山雖然廣闊，但也有其固定的功能區域。雜役茅廁就設在最偏僻的角落，方便處理污穢，平日里連雜役弟子都避之不及，更別說其他修士了。

那條灰色細線，赫然指向了那片臭氣熏天的區域。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警惕。魔教的人把仙鶴引到茅廁區干什么？難道他們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忍著惡臭，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是一個用破舊木板和瓦片搭成的簡陋棚子，散發著濃烈的、足以熏死人的氣味?；疑毦€最終消失在棚子門口。

“前輩，怎么辦？直接進去？”張小卦問。

諸葛鐵嘴看了看那搖搖欲墜的茅廁，又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洞口，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這地方邪門得很，誰知道里面有沒有埋伏。硬闖太蠢，得先探探路?！?

他搓了搓手，正準備掏出羅盤，張小卦腦子里卻忽然閃過一絲靈光。

探路？用聲音？

他想起便宜老爹留下的八卦盤，其中有個“震”卦，代表雷霆、震動。他隱約感覺，這個卦象或許能與聲音的震蕩產生聯系，用來探查或者……

雖然之前唱《忐忑》的效果過于驚世駭俗，但他從中感受到了靈力與聲音結合的奇妙之處。這次能不能嘗試一下，用更可控的方式，將靈力注入聲音中，形成一種無形的聲波，像聲吶一樣掃過里面？

“前輩，我有個主意。”張小卦說，“讓我試試用聲音探查一下。”

“聲音？你又要唱歌？”諸葛鐵嘴一聽，立刻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仿佛回想起了剛才山林里雞飛狗跳的慘狀。

“不是唱歌！”張小卦連忙解釋，“是……一種聲波探查。也許能行?！?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體內那微弱的靈力小心翼翼地調動起來，嘗試著按照腦海中對“震”卦的模糊感悟，將其引導至喉嚨。他想象著聲音化為無形的波紋，穿透木板，滲透泥土，感知里面的情況。

靈力在經脈中流轉，與聲帶產生共鳴。一股奇異的、帶著震顫的力量感匯聚在喉嚨。張小卦感覺左眼又傳來那種熟悉的刺痛，但這次似乎沒有之前那么混亂。

他猛地張開嘴，發出一聲低沉而有力的吼聲。

“喝——！”

這一聲吼，不像之前《忐忑》那樣怪異刺耳，反而帶著一種厚重的、如同悶雷般的震蕩感。聲音如同實質的沖擊波，瞬間擴散開來。

然而，這股震蕩之力并沒有像張小卦預期的那樣，化為細微的聲波進行探查。他的掌控力實在太差，這股力量完全失控，直接以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爆發了出來！

“咔嚓咔嚓！”

木板搭建的茅廁棚子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轟隆——！”

一聲巨響，在諸葛鐵嘴和張小卦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座年久失修的雜役茅廁，竟然直接被這一聲吼震塌了！

腐朽的木板、破裂的瓦片、混合著令人窒息的糞水，如同泥石流一般傾瀉而下。

更要命的是，里面顯然有人！

“啊——！什么鬼東西？！”

“救命啊！埋了埋了！”

“嘔??！”

幾聲凄厲的慘叫和干嘔聲從廢墟中傳來。緊接著，幾個身影狼狽不堪地從糞水和瓦礫中爬了出來。

他們渾身濕透，頭發上、臉上、衣服上沾滿了污穢之物，散發著驚人的惡臭。一個個臉上寫滿了驚恐、惡心和憤怒。

張小卦看著這幾個身影，忽然覺得有點眼熟。定睛一看，好家伙，里面竟然有之前在雜役處欺負過他的那幾個弟子！他們正捂著鼻子，一邊咳嗽一邊咒罵。

整個現場，空氣中彌漫著比之前濃烈百倍的惡臭，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張小卦徹底傻眼了，嘴巴張得老大，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聲波探查”會造成如此毀滅性的后果。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杰作，又看看那幾個“受害者”，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有震驚，有尷尬，竟然還有那么一絲難以言喻的……微爽？

諸葛鐵嘴最初也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但隨即就反應過來，看著那幾個渾身污穢、如同從糞坑里撈出來的弟子，再看看張小卦那呆滯中帶著點得意的表情，他終于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諸葛鐵嘴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好小子！你這哪里是探查？你這是茅廁毀滅者??！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臭氣熏天的廢墟上空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那幾個狼狽的弟子聽到笑聲，循聲望去，當看到是張小卦時，臉上的憤怒瞬間飆升到了極點。

“張小卦！又是你這個掃把星！”一個弟子指著他，聲嘶力竭地吼道，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

“你干了什么？！”另一個弟子更是氣得渾身發抖，顧不上身上的惡臭，就想沖過來拼命。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穿著雜役管事服飾的中年人，帶著幾個雜役弟子匆匆趕來。

他原本是聽到巨響過來查看，結果一到現場，看到眼前這幅人間慘狀，再聞到這股驚天的惡臭，臉瞬間就黑了。

“怎么回事？！這里發生了什么？！”雜役管事怒吼道，目光掃過現場，最終定格在站在不遠處的張小卦身上。

“管事！是他！又是這個張小卦！”那幾個從廢墟里爬出來的弟子立刻指著張小卦，添油加醋地告狀，“他不知道發什么瘋，對著茅廁吼了一嗓子，就把茅廁給震塌了！我們都在里面呢！”

雜役管事一看張小卦，再看看那幾個弟子凄慘的模樣，以及眼前這片狼藉，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他指著張小卦，聲若洪鐘：“張小卦！你是不是故意搗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張小卦被吼得縮了縮脖子，剛想解釋，諸葛鐵嘴已經上前一步，笑呵呵地拱手道：“哎呀呀，管事息怒，息怒！這事兒啊，跟我們少主沒關系，是我，是我老頭子搞錯了?！?

“你？”雜役管事看向諸葛鐵嘴，眼神帶著疑惑。

“是啊，老頭子我最近在研究一門新的音波功法，想試試威力?！敝T葛鐵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臉上卻帶著一絲歉意，“沒想到這功法威力有點大，一時沒收住，把這茅廁給……給震塌了。哎呀，真是對不住幾位小兄弟了。”

說著，他從袖子里摸出幾塊中品靈石，塞到雜役管事手里：“一點小意思，給幾位小兄弟壓壓驚，也算老頭子我的賠償。這茅廁重建的費用，老頭子我也包了，包了！”

雜役管事掂了掂手里的靈石，又看了看諸葛鐵嘴那副“失誤”的樣子，雖然心中存疑，但靈石的誘惑加上諸葛鐵嘴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最終還是讓他壓下了火氣。畢竟，一個長老模樣的人（雖然穿著寒酸），總比一個沒靈根的雜役弟子好對付。

“哼！這次就算了！”雜役管事收下靈石，又瞪了一眼張小卦，“下次再敢胡鬧，定不輕饒！”

他指揮著其他雜役弟子開始清理現場，一邊清理一邊唉聲嘆氣。那幾個剛從糞水里爬出來的弟子雖然氣憤難平，但在管事面前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一邊清理身上的污穢，一邊用怨毒的眼神瞪著張小卦。

張小卦看著他們，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這次闖了大禍，也深刻意識到自己對體內那股力量的掌控有多么粗糙和不穩定。它威力巨大，卻完全無法預測，簡直是個定時炸彈。

“小子，看清楚了沒有？”諸葛鐵嘴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這就是力量失控的后果。你這體質特殊，能力的運用更是摸著石頭過河，以后再想用，可得萬分小心，別再把宗門給拆了。”

張小卦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心有余悸的表情。他看著眼前這片狼藉，再看看那些怨聲載道的弟子，知道自己這次真是鬧了個大笑話，也把人得罪慘了。

然而，就在他跟著雜役弟子一起，尷尬地想搭把手清理廢墟時，左眼忽然又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他低下頭，看著原本茅廁的地面，那里因為被震塌，露出了更深層的泥土和石塊。

透過左眼的特殊視野，他發現，在那些被掀開的泥土和石塊下方，原本茅廁地基的位置，竟然有一些極其隱晦的刻印。那些刻印線條古樸，似乎是用某種特殊手法雕刻上去的，并且散發著一種微弱的、不易察覺的能量波動。

這絕對不是普通茅廁該有的東西！

張小卦心中一凜，顧不上周圍的惡臭和尷尬，蹲下身，假裝清理雜物，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那些刻印。

魔教的人，把仙鶴引到這里，不是為了上茅廁，而是為了這些刻??？這些刻印下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