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想念外婆的名義,他留下來,在山谷里,上小學。
確定,他在這所小學嗎?
這天夜晚,秧奶奶這里突然來了很多人,他們做了滿滿一大桌的飯菜。
秧奶奶坐在外圈的小藤椅,圣火點燃,村名們帶著沉重的心情,和平常沒有多大分別的舞蹈。
“阿林。”
神林聽到一聲叫喚。
“給你三伯添酒。”
神林怕生。尤其是三伯。
還有大伯,大伯是現在家中的老大,如有大統,他就是人選。祭司,酒宴……都有他來主持。
而三伯則是搬去了外山的人,開了小店,在外地生活。
那幾天,神林戴在耳朵上的花忘了摘,他跑跑停停,蹦蹦噠噠。就快到三伯面前。
他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要不要打聲招呼,要怎么打招呼。
原來是臉黑的三伯。
三伯:“瘋了你!”
好吧,以后就當沒有看見他,能避則避。
神林拿在三伯后邊的酒壺已經慌的不輕,三伯沒有任何動作。
神林回頭看秧奶奶,面相寫滿,我不敢。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三伯,我給你斟酒。”
倒完,他一下拋開很遠,緩不過來。
臉上掛滿了汗珠,誰知身上有多涼。
神林以為沒有事了,就和別人扎堆玩去了。
跳著歡快的舞。
一個人點點他的肩:“三伯叫你給他倒酒。”
神林:“怎么又是我?”
那人說:“三伯叫你,你沒有聽到?”
神林:“我難道要一直待在他旁邊?”
那人搖搖頭:“我不知道。”
夜深了,秧奶奶要他該去睡了。
他揉揉眼睛,要回去。
秧奶奶要他先和三伯伯回家,今晚在三伯伯的家睡覺。
神林拉著秧奶奶的衣服:“我不去三伯伯家,我要回家。”
秧奶奶寬慰:“阿林別怕,阿達也去,你先去,阿達馬上就來。”
神林跟著三伯母們提著燈,穿過寒風呼嘯的夜竹林。那一晚她躺在床上,奶奶騙他,說她也來。
他想偷偷跑回去,哪怕看不見路,他也要爬回去。哪怕竹林黑。
不小心睡著了,只記得,那一晚奶奶給他的夜簫,被別人拿去,鑼鼓喧天,響聲越來越沉。
印象里的第二天,坐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車,去了個陌生的地方。
幾天后回來,參加一次大伯安排的祭臺演出。就再也沒有見到秧奶奶,因為他竟找不到回去的路。明明過來時,路一點都不長。無論他走多久,走多遠,路上都是惘然。
三伯母叫他吃飯了。
坐在他的位置,什么都沒有說。
一下被掐了大腿,要坐好,坐正。
一下被敲手腕,要正確用筷子。
飯后百步走。
那段時間他不在學校,被收養后,沒有隨三伯姓王,而是隨秧奶典苗奶留下的名字:狄眷雪。
走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越來越慢,別人戲稱他是“矮腳雞”。
在這里等著找到他的楊晨陽,看過多少人,沒有一個有當時的感覺。
他是新同學,要記住自己班的同學都需要時間。
老師朱丹迪給他安排桌位引發了不小的麻煩。
楊晨陽身高不夠高,想讓他在前面。
讓換去后面一個女同學,女同學不同意:“我不要和她當同桌。”
王悟,是三伯的孩子,因為發育不良,沒有什么。
和別人不太一樣,她就時常遇到不懷好意的同學。
她的位置和前排的同學隔的好遠。
后面幾乎沒有空間了。
他們坐的是長板凳,對楊晨陽來說簡直是在練功,堅如磐石。
太陽照進教室,也照亮了楊晨陽的印堂,總于明白,你們為什么離她這么遠。
頭暈暈的,有點招罪了。
先前的女同學看不下去了去找老師朱丹迪提議,讓他們分開。
走之前,楊晨陽給王悟說明,希望她不要往心里去。
學校里還沒有誰穿過像楊晨陽那樣白色的衣服,他們衣服的材質都截然不同。
同學說:“你長的好白啊。你怎么那么白,你就是傳說中的洋人嗎?”
楊晨陽看了一眼王悟,她臉上那種白才是楊晨陽眼中的真的白。她的頭發卷卷的。
同桌打斷他:“洋人的頭發是金色的,眼睛的顏色和我們也不一樣。”
“那么,你是混血?”
楊晨陽疾口否認:“我不是的,我就是這里的人,因為這里是我媽媽的老家。”
同學又問:“那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楊晨陽努力的貼合:“他,也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工。”
“那怎么你渾身的衣服都比我們的貴,他是做什么的?”
楊晨陽:“我不知道。好多年沒見了。”
“說來慚愧,我爸爸媽媽一樣,好多年沒有回來了。我恨他們。”
課間時間,要做勞動,楊晨陽跟著他們去很遠的地方洗滌勞動工具。
回來操場都留下了一路路的水壓。
學校的邊緣都是柳樹。
迎面撞見王悟,同學推搡著著她,讓她清洗垃圾桶。
哪怕她走快一步,楊晨陽都注意不到她的腿腳其實不好,很顛簸。
楊晨陽抓住那人的胳膊,反手將他制服:“她是做了什么要招你們這樣虐待!”
動作一氣呵成,每個留對手反應的角度都很刁鉆。那人旁邊起哄的發小都避之不及。
“她是精神病啊!”
“嚯,她是病人你們就可以隨意欺負,那你們這愛損人不利己的毛病,我是不是也可以整頓整頓!”
恐嚇加力度,那人被制服得往后仰:“欺負他的又不是只有我們。”
楊晨陽松開手以示點到為止:“那好,誰欺負她了,你們叫他到我面前來,我全部修理一遍!”
同學退后,楊晨陽就逼近:“給我記住,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他的生活,不管你們安的什么心,傷害他人就是不對,再讓我看到,決不輕饒!”
“我要去告老師!”
楊晨陽非要他們來給她道歉不可。
朱丹迪剛好從旁邊過來。
“你才剛來第一天就打人了?”老師問。
楊晨陽:“老師,你的規矩是,來多少天可以污蔑我打人。”
“不是,老師沒有要污蔑你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和別人不太一樣的人就應該被正常的同學欺負。還有,你問他們,我什么時候打過人,這里的人都可以作證,我沒有打他們。為什么她被欺負的時候你都不聞不問……”
“誒呀呀,你住口,沒有讓你說話!沒有就沒有。”
管過,但是誰又能天天跟著誰的屁股走。
沒有一個人講道理的。
同學還抱著被他扭疼了的手腕,楊晨陽斜眼譬到了,垂下頭去,矢口否認:“我沒有。”
在同學眼里被看的透透的:“他怎么比我們還能假裝!”
事情暫時告解。
楊晨陽來到水池邊看看那里有位置。
王悟退開面前的水池:“你先吧。”
楊晨陽從來沒有想過,會也這樣的場面聽到她的聲音,很動聽。她明明是個正常人。
比較之下楊晨陽的嗓音還略顯的有些粗礦。
楊晨陽只是洗一個黑板擦。
他想接過王悟的桶來洗,王悟笑笑,沒有別的話,她要自己洗。
楊晨陽想知道,王悟的神經是否還有恢復的可能。
她衣裝很陳舊了,也很粗糙,是多年來到風格。
家里像是沒有大人照顧的。
楊晨陽打電話聯絡一個人:“孟叔叔。”
經過孟叔叔的調查和操作,說通三伯給王悟的治療提上日程了。
去了解她情況的姐姐,回來告訴了楊晨陽一些關于她的事情,她的名字里原本帶著一個“童”。
因為一次她走在路上,看遠處發生了什么,陽光很刺眼,她反手鉤,像是孫悟空火眼金睛時的樣子。
所以,他們要叫她改名王悟空。但是她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是兩個字,所以,變成了王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