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的蟠龍柱映著晨光，林晚攥著錦盒的手沁出冷汗。盒中裝著冷泉帶回的鼠疫桿菌標本——用琉璃瓶裝著的黑色膿液，在陽光折射下泛著幽藍光澤。殿外，青嵐衛正押送太子的貼身太監跪下，他腰間的八角蓮香囊散發著刺鼻氣味，與太醫院呈給皇帝的“安神香“如出一轍。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指使太醫院在冷泉豢養疫鼠，又偽造密旨血洗藥王谷！“蕭承煜展開焦黑的黃絹，玉笏敲在青磚上發出脆響，“這是當年假傳的先帝圣旨，印璽邊緣的缺口，正是太子殿下三年前摔碎玉印時留下的。“

皇帝瞇起眼，目光落在林晚胸前的牡丹錦囊：“聽說你是藥王谷圣女？二十年前朕曾見過圣女一面，她臨終前說，藥王谷的醫道是'以人之心，度人之苦'...“他咳嗽一聲，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暗紅斑點，正是慢性中毒的征兆。

“回陛下，民女并非圣女。“林晚解開錦囊，露出里面拼合的三瓣牡丹，“但民女手中的《千金方》殘卷，記載了太子殿下在冷泉所作的一切——包括如何用八角蓮和鼠疫桿菌，制造'癘氣作祟'的假象。“

她打開錦盒，用銀針挑起一滴膿液，舉到琉璃燈前：“陛下請看，這就是讓青嵐城染疫的'癘氣'。它們比灰塵還小，靠老鼠身上的跳蚤傳播，遇熱則散，遇水則沉。“殿中大臣紛紛后退，唯有太醫院首座王宗正面如死灰，袖中滾落出半瓶八角蓮粉。

太子突然暴起，抽出腰間佩劍指向林晚：“父皇莫信妖女妖言！她竟敢用邪術窺破天機，分明是藥王谷余孽——“

“邪術？“林晚掀開裙擺，露出腿上被鼠蚤咬的結痂，“太子殿下若不信，民女可以當場解剖老鼠，讓諸位看看跳蚤如何寄生在鼠耳后，又如何將病菌注入人體。“她從袖中取出改良的青銅放大鏡——用啞女從藥王谷遺址找到的水晶片制成，“借助此物，肉眼可見這些比螞蟻還小的兇手。“

殿中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皇帝接過放大鏡，看見瓷盤里的跳蚤正在鼠耳后蠕動，細小的口器還沾著血漬：“原來所謂'鬼祟'，不過是這等微末之物...“他轉向太子，目光如刀，“你豢養疫鼠，毒害百姓，又火燒青嵐城，該當何罪？“

太子撲通跪下，卻仍瞪著林晚：“父皇別忘了，當年藥王谷圣女也是用這等妖法惑眾！她的《千金方》里寫著'開膛破肚'之術，分明是對先皇大不敬——“

“開膛破肚，只為救人。“林晚打斷他，取出從冷泉帶回的白骨，指著胸骨上的刀痕，“這具骸骨是藥王谷弟子，她胸口的切口整齊如刀，是為了取出卡在氣管里的藥杵。太醫院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卻不知，當腐肉爛心危及性命時，唯有開刀才能救命。“

她望向皇帝，注意到他指尖的顫抖：“陛下龍體違和，是否每日服用太醫院的'益氣丸'？民女斗膽請陛下伸出手腕——“

皇帝猶豫片刻，伸出手。林晚搭上脈，瞳孔微縮：“陛下脈象弦細而澀，指甲泛青，是長期服用含鉛汞的補藥所致。太醫院明知陛下體內有瘀，卻一味溫補，致使毒血攻心。“她轉向太醫院首座，“王大人，你敢說'益氣丸'里沒有八角蓮和朱砂？“

王宗正突然噴出黑血，倒地前指向太子：“是...是太子殿下讓小人在藥里摻毒，說這樣陛下就會早日禪位...“

殿中嘩然。皇帝重重跌回龍椅，望著太子的目光充滿痛心：“你竟連朕都敢毒殺？“

蕭承煜趁機跪下：“父皇，兒臣提議設立太醫院分署，由藥王谷傳人主持，專研疫病防治與外科醫道。青嵐城之疫已證，所謂'妖術'不過是未被世人知曉的醫道。若再讓太醫院壟斷醫權，大楚百姓將永遠活在'鬼祟'的陰影里。“

皇帝盯著林晚手中的殘卷，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圣女臨終前的話：“當醫者的手被權力束縛，百姓的血就會變成權力的祭旗。“他閉目長嘆：“準奏。蕭承煜，你兼任太醫院分署令，至于這位...林姑娘，就封為'一品醫正'，與太醫院首座同列。“

謝恩時，林晚注意到皇帝頸后有塊暗紅胎記，形狀竟與藥王谷殘卷上的地圖重合。她忽然想起啞女的話：“初代青嵐世子曾與圣女約定，蕭氏子孫護藥王谷醫道，藥王谷弟子保蕭氏江山。“看來，蕭承煜眉骨的紅痣，正是百年前那場盟約的印記。

退朝后，蕭承煜帶她走進后宮密道：“母妃說，當年圣女將《千金方》殘卷分成三部分，分別交給青嵐王府、藥王谷和皇室。父皇頸后的胎記，就是殘卷第三冊的藏寶圖。“他忽然駐足，望著墻上的牡丹壁畫，“二十年前太子血洗藥王谷，就是為了毀掉這份盟約，讓皇室不再受醫道制衡。“

林晚摸著壁畫上圣女的衣紋，發現袖口繡著的五瓣葉草，正是蕭承煜玉佩的紋路：“所以，我們的相遇不是偶然，是百年前的約定在重啟。現在皇帝中毒，很可能是太子一黨之外，還有人想借太醫院之手控制皇權。“

密道盡頭傳來女子的哭聲，正是母妃的侍女。她跪在地上，手中捧著染血的帕子：“醫正大人，王妃她...她喝了太醫院新送的安神湯，現在七竅流血！“

林晚沖進靜心居時，母妃已陷入昏迷，唇色烏黑如墨。她掰開牙關，嗅見淡淡的杏仁味——是氰化物中毒。床頭的藥碗里，漂浮著半片銀杏葉，葉脈間藏著細小的晶體，正是太子常用的“牽機散“。

“快取綠豆湯灌下去，再用雞毛探喉催吐！“她撕開母妃的衣襟，在膻中穴連刺三針，“蕭承煜，去查今日送藥的小太監，還有太醫院誰經手了這服藥！“

蕭承煜剛要離開，母妃忽然抓住林晚的手，從口中吐出半枚玉扣：“冷泉...還有個密室，藏著初代世子與圣女的血書...“話未說完，就劇烈抽搐起來。

林晚看著玉扣上的青嵐紋章，突然明白，太子的陰謀只是冰山一角。冷泉的白骨、皇帝的毒脈、母妃的玉扣，共同指向一個百年前的秘密——當醫道與皇權的盟約被撕毀，整個大楚的根基都在動搖。

殿外，暮色漸沉，宮燈次第亮起。林晚望著蕭承煜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現代急診室的夜班——那時她面對的是生死時速，而現在，她面對的是整個時代的醫學蒙昧。但手中的殘卷還在發燙，掌心的急救繩雖然褪色，卻化作了牡丹紋的烙印。

“一品醫正林晚，奉旨入宮。“

當內侍的通報聲響起，她摸了摸腰間的青銅藥匙，上面新刻的“醫“字還帶著毛刺。這是蕭承煜連夜讓人刻的，說要讓所有太醫院的人知道，醫者的鑰匙，不該是權力的枷鎖，而該是打開醫道大門的利器。

后宮深處，傳來夜梟的啼叫。林晚知道，更大的挑戰還在等著她——皇帝的慢性中毒、太子余黨的反撲、太醫院的舊勢力，還有那個藏在冷泉密室的血書之謎。但此刻，她的心中不再有恐懼，只有醫者的堅定。

因為她知道，在這金鑾殿的穹頂之上，在百年前圣女與世子的盟約之中，在穿越時空的醫者仁心之間，總有一束光，能照亮所有被權力遮蔽的角落，讓真正的醫道，在大楚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而她，林晚，現代的急診科醫生，古代的藥王谷傳人，將與蕭承煜一起，握著醫與劍，在這波譎云詭的朝堂之上，劈開一條讓后世醫者得以昂首前行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