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歲動畫和那封真摯的“招賢令”一出，立竿見影。

“游戲科學”那個對外公開的招聘郵箱，瞬間就被簡歷給淹沒了。

林西一開始還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兩世為人，篩選個簡歷還能有多難？

現實很快就給他上了一課。

他點開郵箱，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未讀郵件列表，只覺得兩眼發黑。

“這得有幾千封吧？”林西喃喃自語。

常鵬飛他們幾個更是指望不上。都是象牙塔里的學生，連應聘經驗都沒有，更別提招聘經驗了。

于是，篩選簡歷的重任，責無旁貸地落在了林西一個人頭上。

第一天，林西信心滿滿。他泡了杯咖啡，在電腦前坐下。

“嗯，這個，985畢業，參與過xx項目，看起來不錯，標記一下?！?

“這個，作品集畫風很對胃口，先放進美術組候選?！?

“這個……‘本人熟練掌握PS、Word、Excel、PPT等辦公軟件’……兄弟，你是不是投錯地方了？”林西哭笑不得地把這份簡歷拖進了回收站。

第二天，簡歷依舊源源不斷地涌進來，他感覺自己看的不是簡歷，是俄羅斯套娃，點開一個，后面還有一串。

“怎么還有用火星文寫求職信的？！”

“這位朋友，你發這么多高P圖過來是幾個意思？我又不是招顏值主播啊！”

“‘本人最大優點是能吃苦’……然后附上了一張在工地搬磚的照片……哥們兒你認真的嗎？”

到了第三天，林西徹底麻了。

他雙眼無神，手指在鼠標上機械地點擊著“下一封”。

他現在深刻體會到了那些HR篩選簡歷的痛苦了。

就在林西瀕臨崩潰，開始懷疑人生，琢磨著要不要干脆閉著眼睛隨機抽幾份算了的時候，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

“我不會先招個HR嗎？！”

專業的事情，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他立刻來了精神，也不管那些堆積如山的其他崗位簡歷了，干脆利落地寫了個簡單的Python腳本，接入郵箱API，設定了更精細的篩選規則，比如薪資期望范圍、過往公司背景、項目經驗等等。

腳本跑起來，幾千封郵件很快就被過濾了一遍。

最終，符合他初步設想的HR崗位簡歷，只剩下了十幾份。

林西仔細閱讀了這十幾份簡歷，著重看了他們在招聘、團隊搭建、薪酬體系設計等方面的經驗。很快，他便從中挑選出了三份看起來最靠譜的。

兩女一男。

他迅速地給這三人發去了面試邀請，時間就定在第二天下午。

第一個來面試的，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名叫趙金明。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手腕上露出一截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腕表。

林西在公司的小會客室接待了他。

說是會客室，其實也就是用幾塊磨砂玻璃隔出來的一個小空間，擺著一套宜家買的簡易沙發和茶幾。

趙金明一進來，目光快速地在辦公室里掃了一圈，看到那些年輕得過分的面孔，和略顯樸素的辦公環境，眼中閃過一絲輕視。

“林總，你好?！壁w金明穩穩坐下。

“趙先生，你好?！绷治魑⑽⒁恍Γ疽馑S意。

趙金明清了清嗓子，沒有等林西提問，便開始了他的表演：“林總啊，我看過貴公司的資料，也玩過你們的《西游自走棋》，確實是一款很有潛力的產品。

不過，恕我直言，學生團隊創業，想法固然好，但在團隊管理、人才招聘、薪酬體系這些方面，往往缺乏系統性的規劃和經驗。”

他侃侃而談，仿佛不是來面試的，而是來給林西做企業內訓的。

“就拿招聘來說，你們現在這個階段，最缺的不是熱情，而是真正能打硬仗的成熟人才。我之前在完美的時候，主導過一次大規模的校園招聘，也負責過核心技術崗位的獵聘，深諳其中的門道。比如……”

趙金明開始列舉各種高大上的管理模型和招聘理論，試圖展現自己的專業性。

林西靜靜地聽著，偶爾點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

趙金明見林西似乎被自己“鎮住”了，心中暗喜，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話鋒一轉，開始“不經意”地拔高自己的身價：“當然，要搭建一套完善的人力資源體系，成本也不低。我之前的年薪，加上期權和年終獎，大概差不多80萬吧……”

他報出了一個在2012年絕對算得上金領的數字，眼神卻緊盯著林西，想從他臉上看到驚訝或為難。

他甚至開始暗示自己過往的某些項目經驗，試圖將自己包裝成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全能型人事總監。

林西等他說完，才慢悠悠地開口：“趙經理，你剛才提到你在完美負責過核心技術崗位的獵聘，還主導過薪酬體系改革，聽起來經驗確實很豐富?！?

“過獎過獎。”趙金明謙虛地擺擺手，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那我想請教一下，”林西語氣平淡，“據我所知，完美在去年進行薪酬體系調整的時候，主要是由外部的翰威特咨詢公司主導的，具體的落地執行，也是由當時的HRVP李芳李總親自抓的。不知道趙經理當時在項目里，具體負責的是哪個模塊呢？”

趙金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對這些行業內的陳年舊事了如指掌，而且精準到了具體的人名和事件。

他引以為傲的“信息差”和“經驗壁壘”，在林西面前，仿佛成了透明的。

“這個……這個嘛……”趙金明眼神開始閃爍，試圖辯解，“李總確實是總負責人，但很多具體的方案，比如針對技術序列的職級評估，我還是參與了不少……”

“是嗎？”林西拿起桌上趙金明的簡歷，指著其中一段，“你簡歷上寫著，你當時主導設計了‘T序列員工能力素質模型’。

但我前陣子和我一位在完美做技術總監的朋友聊天，他說他們那個模型，是花了大力氣從IBM那邊引進和改良的。難道……IBM也借鑒了趙經理你的成果？”

趙金明徹底慌了，那些精心編織的謊言和虛張的聲勢，在林西面前，不堪一擊。

“林……林總，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他仗著自己多年的職場經驗，還想強行挽回，“年輕人，看問題可能還是有些片面，很多事情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趙經理，”林西打斷了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我想，今天的面試可以結束了?！螒蚩茖W’廟小，可能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慢走，不送?！?

趙金明沒想到對方翻臉如此之快，連句場面話都不給，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張了張嘴，還想爭辯幾句，但看到林西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還是悻悻地站起身，狼狽地離開了辦公室。

林西輕輕搖了搖頭，幸虧自己前世在行業里還算有點積累，要真是個剛創業的學生說不定就被這貨忽悠了，人事總監這么重要的位置，放這么個大坑進來，以后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很快，辦公室的門被再次推開。

一位留著齊腰長發，穿著得體職業套裝，臉上帶著溫和微笑的女孩走了進來。

她看起來大約二十七八歲，眼神清澈，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親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