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投資林西失敗，從魔都回來的那天，馬曉一就立刻向小馬哥做了詳細的匯報。

他沒有過多描述林西那堪稱妖孽的個人能力，只是冷靜地將“游戲科學”的潛力、團隊的凝聚力，以及那套領先時代的“通行證”商業模式，逐一進行了復盤。

匯報的最后，他提了一個建議：“Pony，對于‘游戲科學’，常規的投資或收購思路可能已經走不通了。我建議，立刻成立一個專職小組，長期、持續地跟進這家公司。我們必須知道他們的每一步動向。”

這個在當時看來有些“小題大做”的安排，在幾個月后，得到了小馬哥的口頭嘉獎。

因為他們發現，這家公司的成長速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判。

這個專職研究“游戲科學”的小組，也有了自己的名字“科研小組”，意為“研究游戲科學的小組”，至于為什么語法倒裝？

可能起名的人是山東人吧……

最初，這個“科研小組”只是通過公開渠道搜集信息。

但很快，他們就動用了更直接的手段。

當然，沒有那些商業間諜小說里飛檐走壁、竊取硬盤的低劣戲碼。

現實的商業競爭，往往更為樸實無華，且，枯燥。

通過獵頭公司，一位在技術和資歷上都顯得“恰到好處”，又急需一份優渥薪水來緩解家庭壓力的程序員，在經過幾輪“正常”的面試后，順利地拿到了“游戲科學”的offer，成為了《封神傳說》項目組里一名普通的后端開發。

他每周，都會將一些關于項目進度和版本規劃的“閑聊”，整理成報告，發送到一個加密的郵箱。

這些信息，確實讓騰訊對“游戲科學”的幾次版本更新和小活動有了提前的預判，但對于騰訊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意義并不算太大。

反而，這位“間諜”在他的報告中，反復提到了一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現象。

“……那個最初跟著林西一起創業，基本都出自交大ACM班的‘第三項目組’，依舊神秘。”

“他們不參與任何已上線項目的開發，而且那群人的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做游戲，更像是在搞學術研究……”

這個謎團，讓“科研小組”的不安與日俱增。

他們隱隱覺得，這支被林西雪藏的“特種部隊”，才是“游戲科學”真正的殺手锏。

但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見：“聽說林西在交大不用修學分，光交論文就可以，是不是專門雇了這么一幫人幫他寫論文啊。你看都是ACM班出身的，后來還轉招各校天才，看中的就是他們的學術能力啊！”

“有錢真好！當初要是我這么有錢，畢業論文還用憋那么痛苦嗎？”

于是，那個最初的“科研小組”，很快就升級成了一個正式的、跨部門的“‘游戲科學’專項研究工作組”。

時間一晃，來到了2013年下半年。

專項組終于截獲了一條讓他們心頭劇震的情報：

“游戲科學”的第三款游戲，種種跡象表明，是一款MOBA。

……

在2013年的中國，如果你走進任何一家網吧，一百臺電腦里，至少有五十臺的屏幕上，都亮著同一個游戲的畫面——《英雄聯盟》。

這款游戲，已經不僅僅是一款游戲，它是一種社交現象，一種年輕人的生活方式。

“德瑪西亞！”的怒吼，取代了《魔獸世界》的“為了部落！”。

情侶吵架，不再是“你愛不愛我”，而是“你為什么不給我讓人頭”。

宿舍臥談會，討論的不再是哪個系的姑娘最漂亮，而是哪個英雄的皮膚手感最好。

這一年，S3全球總決賽的戰火點燃，雖然代表中國的皇族戰隊最終惜敗于韓國的SKT T1，但那場比賽在國內的線上觀賽人數，已經創下了電競史上的新高。

《英雄聯盟》，儼然已經有了問鼎中國甚至世界第一網絡游戲的勢頭。

而對于騰訊而言，這款游戲更是他們互娛帝國版圖上，最璀璨、最不容有失的一顆明珠。

對拳頭公司的全資收購，也即將進入最后的收尾階段。

自己的“親兒子”即將登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騰訊IEG戰略分析部的會議室里，氣氛凝重。

“也就是說，”馬曉一指著大屏幕上關于“游戲科學”的情報匯總，語氣嚴肅，“林西要在我們最核心、最強勢的領域，向我們發起挑戰？”

“Martin，我覺得你可能過分緊張了。”一位負責戰略投資的副總監陳亮推了推眼鏡，提出了不同意見。

“MOBA市場現在是什么格局？是《英雄聯盟》和《Dota2》兩強爭霸，二者加起來，幾乎吃掉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市場份額。”

“剩下的那些，主要是盈利能力弱小的各DOTA1對戰平臺，以及個別像《夢三國》這樣靠著當年《真三國無雙》的余暉活著的小廠。”

陳亮分析道：“在這種存量市場里，從零開始做一款新的MOBA，從商業邏輯上講，是極其愚蠢的。需要投入的研發成本、推廣成本，都是天文數字，而且幾乎不可能從兩大巨頭口中搶到用戶。林西雖然年輕，但從他前兩款產品的商業模式來看，他不傻。”

“所以，我更傾向于認為，這只是一個煙霧彈。”

陳亮總結道，“他們放出做MOBA的風聲，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他們真正的殺手锏，可能在別的賽道上。”

“煙霧彈？”馬曉一冷笑一聲，“你忘了《西游自走棋》是怎么出來的嗎？在那之前，誰會相信一個聞所未聞的玩法能火成那樣？你忘了‘天命杯’是怎么把《三國殺》按在地上摩擦的嗎？在那之前，誰能想到電競賽事還能這么玩？”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各位，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個遵循常規商業邏輯的對手。他是一個規則的破壞者，一個市場的創造者。用我們過去的經驗去預判他的行為，只會讓我們輸得更慘。”

“當所有人都覺得一件事不可能的時候，他去做，并且做成了，這，就是林西！”

一場針對“游戲科學”的戰爭，在騰訊內部，已經打響。

“林西……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