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文禮其實說的沒錯。這施工隊的事情，對于楚林楓他們來說，前期也許真的是出力不討好的事。

楚林楓清楚，任何事情都是要經(jīng)過一段磨礪的過程。他只是比別人看的更長遠一些，畢竟這是他借船出海的好機會。所以，他不在乎別人的說法，甚至是強烈反對。起碼鐘文禮目前是這個態(tài)度。

楚林楓在鎮(zhèn)上沒停留，就騎著摩托車往回趕。一進入冬月份，人就有種莫名其妙的的壓力和緊迫感。他最想懶懶地依偎在火塘邊，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操心，好好地睡一覺。他真的覺得有些累了。

楚林楓騎著摩托車下了大路，一拐進村子的道路，就感覺有些異樣。

果然，大隊部門前的壩子里，聚集著不少的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么。

楚林楓將摩托車停在路邊，停在金長貴婆娘的小賣部旁邊。他剛下車，就看見金包、金豆從他嬸娘的小賣部里躥出來，擋在他前面。

“林楓，你也趕快去報個名，我們都報名了。”金包笑呵呵地說。

楚林楓疑惑了：“報啥名？”

金豆指著大隊部說：“墻上貼著呢，你自己去看吧。”

金包樂呵呵地說：“你也報上，何峰也報了，咱們幾個在一起，就好玩了。”

楚林楓沒接話，趕緊擠進人群。

“關于成立金家壩建筑施工隊的通知”，大紅紙貼在大隊部的墻上。這是以往貼通知、貼喜報的地方。很久沒見過這大紅的，喜慶的通知了。旁邊還殘留著一些關于計劃生育罰款呀，提留款催繳啊，等等斑駁的發(fā)黃的碎紙片。

“為響應國家號召，發(fā)展鄉(xiāng)鎮(zhèn)經(jīng)濟，帶動更多的人富裕起來。經(jīng)上級政府批準同意，決定成立‘金家壩建筑施工隊’……”

楚林楓心中有一絲的不痛快。主要是，這對外公布和宣傳的事，沒告訴過他和父親，也沒和他們商量一些具體的細節(jié)，就這樣突然通知出來，多少有點不妥。

楚林楓苦笑一下，這金長貴也許是習慣了，獨斷專行習慣了。

楚林楓擠出人群，金包金豆就過來問：“咋樣？”

楚林楓笑笑：“什么咋樣？”

“你到底報不報名？這可是有工資拿的，跟城里的工人一樣，上班拿工資的。”

楚林楓低著頭說：“再看看吧。”

這兩個小子不知道，這施工隊的主要籌備人就是楚林楓。讓楚林楓不解的是，這個通知里絲毫沒有提及別的，只是要求村民踴躍報名參加。最后落款是個：負責人金長貴，報名聯(lián)系人何會計。

“咦，林楓，你這手套不錯，讓我看看！”金包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金豆手疾眼快，一把從楚林楓手上搶了過去，拿在手里翻看，試著戴在自己手上：“嘿嘿，真不錯，里面還帶絨的，真舒服。是真皮的嗎？”

楚林楓沒回答，默默地看著他。

金豆比劃了幾下，一會雙手叉腰，一會雙手插入褲兜。表情很是得意。

“林楓，這手套哪里來的？送給我算了。”金豆子愛不釋手。

金包嘴一撇：“借給你戴兩天就不錯了，還想要……”

金豆子推了金包一把：“你管得寬，我這是問林楓要呢，又沒問你要，關你屁事？”

“怎么不關我的事？我好歹也是你哥！”金包胖乎乎的臉上寫滿了不滿。

金豆故作瀟灑，用戴著皮手套的手，將金包推到一邊。金包雖然是哥哥，但沒有金豆個子高，也一直被金豆欺負慣了。

“就這樣定了。這皮手套送給我了。”金豆挑釁地望著楚林楓。

楚林楓很生氣，但他還是笑著：“要送人，也是送新的，怎么能拿自己用過的送人呢？你說是吧？這手套跟鞋子一樣，我如果把自己穿過的舊鞋子送給你，那就是在罵你，在侮辱你，那肯定是不好的。”

“我不在乎，我就喜歡這雙。你看著辦吧。”金豆一幅無賴的樣子。

“這雙不行。這也是別人送給我的。我再送人，不好交待。”楚林楓強行從金豆手上脫下手套。“送人，是別人愿意送。你這是搶。”

金豆有些生氣：“他媽的，一雙破手套，你跟我神氣什么？”

楚林楓毫不示弱：“破手套也是我的，我沒必要跟你神氣。是你自己拿去看的。”

金豆用手指著楚林楓的額頭，大聲說：“楚林楓，我早看你不順眼了。他媽的，你才回來幾天，又是雙卡錄音機，又是摩托車，還他媽的人模狗樣的什么西裝呢，皮鞋呢。你裝啥大尾巴狼？”

楚林楓輕蔑地笑笑：“錄音機也好，摩托車也好，西裝也好，皮鞋也好，都是我自己買的。我又沒有搶，沒有偷，也沒有強行讓別人送。你有什么看不順眼的？”

“你，你他媽的能耐了啊，敢跟我犟？”金豆有些暴怒。

楚林楓沒有理會他，戴好手套，跨上摩托車，點上火。笑嘻嘻地望著金豆：“兄弟，對不住了。你這脾氣得改改了。你看看，時代都變了，你還以為是小時候，可以稱王稱霸。”

金包想攔住金豆子，金豆還是推開了他，沖到楚林楓的摩托車前：“楚林楓，你給老子把話說明白。”

楚林楓俯下身子，湊近他，小聲說：“咱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何必這么大的怨氣。現(xiàn)在，改革開放了。想掙錢，路子多的很。沒必要眼紅。改天，叫上何峰，咱們‘四人幫’一起坐坐，我給你說一條賺錢的路。”

金豆臉色緩和了一些：“真的？”

“真的！”

楚林楓伸出小拇指，金豆也伸出小拇指，他們像小時候那樣，將兩個小拇指交叉到一起：“說話算數(shù)！”

“說話算數(shù)！”他們都笑了。

楚林楓摸了摸上衣口袋，伸手進去，摸出一盒有些發(fā)癟的煙，抖了抖，給金豆一支，又招呼金包也來一支。

金包笑嘻嘻地：“你自己不抽煙，裝的卻全都是好煙。”

金豆叼著煙說：“我今天差點想打你一頓！”

楚林楓笑著：“要是真動起手來，誰打誰還真不一定。”

金包笑著：“那你們倆找個地方比試一下？”

“比試就比試，誰虛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