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黃老師家，原本可以搭上班車回家的，這樣可以避免為晚上住哪里發愁。楚林楓卻覺得自己來一趟不容易，多轉轉，多逛逛，了解一下，看一下，也許還有新的發現。

他去了藥材公司的收購門市部，打聽了一下各種藥材的收購標準和價格，牢牢地記在心中。

他又去逛一逛菜市場，由于是大夏天的，幾乎沒人，只有一兩個搭著棚賣西瓜的，還有幾個賣李子、杏子的。

他沒地方可去了。這一趟逛下來，已經錯過了回去的班車，晚上只能找地方住一宿了。

楚林楓夾著空的蛇皮口袋，頂著烈日，無處可去。

去河壩吧，那里有大片的樹林，還有草坪，可以休息、乘涼。

對，洗個澡，這一身的臭汗和灰塵，讓他不舒服。順便可以把衣服褲子也洗了，曬在石頭上，這么大的太陽，一會就曬干了。

河壩還是以前的樣子，這讓楚林楓感覺非常的舒適自然。成片成片的樹林，粗大的柳樹、白楊樹、槐樹、楓楊樹……樹下是成片成片的草地。樹林里很陰涼，滿是知了陣陣單調的尖叫聲，走在草地上很舒服，像是鋪了很厚的絨毯一樣。

樹林里有三三兩兩下棋的老人，也有三三兩兩抓知了的孩子。

楚林楓知道，再過十年，這片樹林都會消失掉，變成一棟棟的單位住宅樓，實在是太可惜了。

走上河堤，就可以看見寬闊的河，這河叫金馬河，自己家門前那條小小河，就是在鎮子上匯入了金馬河的。

讓楚林楓意外的是，河里很熱鬧，站在河堤上就可以看見很多人在戲水，玩得很熱鬧。

河床很寬闊，河岸上是銀白的沙灘和鵝卵石，反射著強烈的陽光。

楚林楓迫不及待地脫掉襯衣和長褲，只穿著一條花褲衩，不好意思地快速跑進河水中。河水有些清涼，一下子褪去了他身上的熱氣，倍感舒爽。

河里戲水的，大多是些孩子，一個個光溜溜的，赤條條的，曬黑的身軀，一個個泥鰍一樣在水里鉆來鉆去的……

楚林楓有些感慨，這多么快樂的童年啊。這幅場景也將隨著時代的變革而消失。沙灘將消失，河床被挖沙，砂石都將變成高樓和公路橋梁。清澈的河水將消失，河水變成了城市污水，魚蝦、螃蟹都會消失。連河里嬉鬧的孩子都會消失，都會變成一個個被書包壓得直不起身子的“卷娃”，消失的是蜻蜓蝴蝶，是魚蝦螃蟹，消失的是飛鳥麻雀……消失的是快樂的童年，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楚林楓將空蛇皮袋洗干凈，用石頭壓在沙灘上曬。又將汗濕的襯衣、褲子在水里洗干凈，也晾曬在沙灘上。接下來，就可以自由享受這被清涼河水包裹著的幸福時光。

別人都是三五成群地在打鬧，他只能孤零零地獨自游水。這已經十分愜意了。

“楚林楓，你怎么在這？”

楚林楓突然被嚇了一跳。他身邊冒出幾個濕漉漉的水鬼一樣的。

楚林楓正驚愕著，一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甩了甩頭發上的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是我啊，許曉旭?！?

平時在學校里見面，猛地在這河水里赤條條相見，全然不是一個摸樣。

“許曉旭？你們也在這洗澡？”

許曉旭是他同班同學，平時關系還挺不錯的。許曉旭用手掌推了一波水過來，打在楚林楓的臉上：“哈哈，我剛開始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學校都傳說你被淹死了，我當遇上的是水鬼呢。”

楚林楓也推了一波水去打他，“好啊，讓你見識見識水鬼的厲害！”

“別鬧了，到底咋回事啊，我們都準備給你開追悼會了?！?

楚林楓只好給他講了一下。

“哎，可惜了，太可惜了。咱們班通過高考預選的，也不過十幾個，你是黃老師心目中的種子選手，就這樣錯過了高考，太可惜了。復讀，明年再戰，一定能上個好重點大學。”許曉旭是真的為他惋惜。

“曉旭，我今晚上沒地方住，能住你家嗎？”

“小事一樁，跟我擠一下，反正我一個人睡一張床。”

楚林楓笑了，他又解決了一樁讓他頭疼的事。晚上睡覺的問題解決了。住旅館是要花錢的，他舍不得。找同學家借住，怕給人添麻煩。萬一不行，就溜進學校的學生宿舍，偷偷睡一晚，他知道的，學生宿舍的門鎖都是壞的。

這下可好了，有著落了。

晚飯也在許曉旭家吃了。重生的楚林楓一改以往的靦腆害羞，變得很自然、大方，也很熱情，嘴也很甜，跟許家人說說笑笑的，讓許曉旭很是吃驚。

“林楓，我發覺你變了，像是變了一個人?！?

楚林楓笑笑：“被水淹了，腦子里進水了，短路了產生瞬間高壓和強電流，打通了任督二脈！”

“真的假的？反正我覺得，你比以前活躍多了，不像以前那樣靦腆拘謹了。”

“那是，經歷過一次生死，什么都看開了，看淡了，敞亮了。”

楚林楓原本覺得很累，但這一夜都沒睡好。同許曉旭的相見，兩個老同學總有說不完的話，一直在床上聊天，翻來覆去的聊到半夜。

兩人聊的最多的當然就是以前的同學、老師，還有即將面對的新生活，小旭應該是能考上大學的。他對未來生活總是充滿著期希望，充滿著幻想。楚林楓沒有告訴許曉旭自己不準備復讀。

知識改變命運，考大學改變命運。這是許曉旭說的最多的一句話。當然，他也希望楚林楓能夠考上大學。從農村出來，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如果放在以前，楚林楓肯定會因為這些話語而激動、興奮，會贊同。但是現在，作為重生之后的楚臨汾，他有著不一樣的看法。在他的記憶中，80年代、90年代并不是個尊重知識的時代，改變的也許僅僅是個人的命運。但是家庭的命運呢？

人不能光顧著自己，那樣會太自私。

帶領全家的人勤勞致富，這是楚林楓當下最大的愿望。

許曉旭的鼾聲傳來的時候，楚林楓還是睡不著。一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上睡覺，他不習慣。加上天氣比較熱，還有蚊子的一陣陣襲擾，讓他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