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搞經濟，掙錢，那就必須按照經濟規則來，而不是原來的領導體制，領導模式。我建議，按照公司化模式。”

楚林楓的第一句話就讓在座的懵了。

什么是經濟規則？什么是公司化模式？這些詞，山里人沒聽過。金長貴也只是模模糊糊聽說過，但具體什么意思，還是弄不懂。

他們騷動了，楚林楓在他們的眼里，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娃娃。

“球，你一個年輕娃娃，懂個啥？上了幾年學，就拿新詞語來嚇唬我們？”

“是啊，老子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

“哈哈哈……”

“二娃子，說人話。別整些我們聽不懂的。”

金長貴揮揮手：“聽娃說完，你們這些人，還是老思想，老眼光，就是需要林楓這樣的娃娃給你們上一課，改善一下你們的思想。好好聽，聽娃說完。林楓，你繼續。”

面對這些跟自己父親年紀差不多的人，面對他們的不屑和蔑視，楚林楓沒有絲毫的怯場。他知道，要說服他們，只有一點：抓住他們想要的。

楚林楓站起來說：“我只問一點，大家現在最缺的是什么？”

“當然是錢了，這還用問？”

楚林楓繼續說：“是的，最缺錢。房子翻修，需要錢。兒子娶媳婦，需要錢。女兒出嫁，需要錢。娃娃上學，需要錢。就是趕個集，扯點花布，買雙鞋子，都需要錢。那么，我再問一句：你們來錢的路子是什么？”

“多養兩頭肥豬嘍。”

“山里挖些藥材了。”

“種些木耳，點一些天麻什么的。”

“老子是個男人，要是個女人，我就出去賣了……”

“哈哈哈……你狗日的。”

楚林楓等他們安靜了一些，又說：“很好，大家都在想辦法弄錢，而且是各顯神通。但大家有沒有算過賬，你們這一年到頭，加上種地賣糧的，到手能有多少錢？到年底又攢下了多少錢？”

“攢個球錢，能應付過去就不錯了。”

“我今年木耳、香菇就賣出三百來元。”

“那你還不錯，我們今年又沒弄到錢，還欠大隊的提留款。”

……

楚林楓繼續說：“是的，我們來錢的渠道，無非就是利用現有的資源，搞點養殖、種植。到山里去挖點藥呀，砍個樹啊，竹子呀，還有就是幫人家干個臨工啊。這些都只能掙點錢貼補家用，要想干點事情，娶媳婦呀修房子呀，都不夠。急啊，著急啊！我們有的是力氣，我們山里人不怕吃苦，為什么我們就是窮呢？為什么？”

“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賺錢的渠道，沒有路子。今天金隊長已經給大家提出一條路子，就是組建建筑施工隊。讓我們走出去掙錢。這是條好路子，我們村里的青壯年，誰沒蓋過房子修過路？木工、瓦工、石匠、泥水工，包括小工，咱們都不缺啊，這就是咱們的資源，要利用起來。如今改革開放了，到處都在搞建設，我們有的是用武之地。”

“但是，單打獨斗出去，是干零活。以施工隊的名義出去，是包活。說白了，不是只掙個工錢，是掙更多的錢，是大家一起掙錢。”

楚林楓的話，他們聽進去了。

有人發話了：“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懂。你還是沒說清楚怎么干啊？”

楚林楓笑笑：“是的，怎么干，才是關鍵。我們盡管有人，有隊伍，但怎么組織，怎么干，才是關鍵。我們必須做到：專業化，團隊化，規范化……”

“還有，廢話！”有人插嘴打諢，大家哈哈哈地大笑。

楚林楓不在乎，繼續說：“所以，我剛才講了，要公司化。只有公司化，才能解決專業化、團隊化、優質化的問題。而不是繼續走以前生產隊、大鍋飯的路子，要人盡其才，物有所用，多勞多得。所以，我們要采用公司制，走股份制的路子……”

“股份制？”

“怎么個股份制？”

金長貴有點聽出門道來了。他有些后悔，后悔這個會開的有些著急，應該事先跟楚林楓私下交流一下，探討一下。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個碎娃娃！

金長貴起來說：“股份制嘛，簡單地說就是大家出錢，大家出力，一起干事，完后按照股份來分錢。”

“那就是說，光干活沒的工資，到頭來分多少算多少？”

“我咋聽著這么迷糊呢？”

“能不能再說的具體點？”

金長貴擺擺手：“這樣，今天就說到這。讓大家知道一下，都回去想一想，琢磨琢磨。至于具體怎么干，怎么個股份制，怎么拿工錢，怎么分紅。過兩天咱們再開會宣布。今天就是個動員會。總之一點，我們金家壩的干部要帶領大家開啟新路子，帶領大家一起勤勞致富了。”

散會了。大家陸陸續續地邊往外走，邊交流。

金長貴過來拉住楚林楓：“林楓，你先別走，留下來。”

楚永福看見金長貴扯住林楓，調侃：“隊長，不讓走啊，管晌午飯啊？”

金長貴大氣地說：“管個晌午算個球事。讓我婆娘給煮上就是了。來來來，咱們再坐下商量一下。”

何會計也笑呵呵地走來：“隊長，管飯啊？那我也留下了。給你們做個記錄？”

金長貴擺擺手：“該干啥干啥去，不用記錄。聊個天，諞個閑話，記錄個啥？對了，給撿些炭進來，把火攏一攏。”

金長貴掏出煙，跟楚永福吸上。望著楚林楓說：“林楓，你娃就上了個高中，咋懂得這么多呢？老師教的？”

楚林楓笑笑，低下頭撥弄著炭火：“老師哪里教這些，我自己看書看報知道的。”

金長貴拍拍楚永福：“你看，你養了個好兒子，這學沒白上。你看，我哥哥家那對活寶，金包、金豆，念書沒一個成器的，跟林楓一樣大，成天就知道瞎跑瞎混。”

楚永福得意地笑笑：“還好，不枉我跟他媽辛苦地供他上學，沒白學。我們家條件不能跟你們比，你那倆侄兒，你們隨便給找個事情做，都比我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