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過那種時刻,突然盯著周圍的一切發愣,懷疑自己看到的世界是不是裹著一層糖衣,把某些東西藏在了包裝下面?
我有過,而且從校服口袋里摸到那枚山鬼花錢開始,越來越多超出常理的碎片,像被風吹散的糖紙,慢慢在我眼前拼出另一個輪廓。
昨天在舊手機上查了半宿,那些關于松果體、天眼輪的資料看得人頭暈,直到在某個加密論壇角落,發現個標題帶“靈修”的灰色鏈接。點進去時屏幕卡了三秒,跳出個簡陋的群聊界面,群名是“靈境初窺·戊己堂”,頭像統一用的太極圖,看著挺像小區廣場舞群的中老年審美。
群主網名叫“南梔”,頭像是張模糊的水墨畫,只看得見半只沾著露水的梔子花瓣。
她發來的第一句話直戳心窩:“你有沒有大難不死的經歷?有沒有時候總感覺背后有人護著?”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兩秒,掌心的汗把手機膜都洇出了指紋印——那個被河水灌進鼻腔的下午,突然從記憶里翻涌上來。
我老家在江南的青河鎮,小時候總跟著媽媽去運河邊放紙船。那年梅雨季,剛下過暴雨的河面漂著泛黃的浮萍,我踩著最后一級長滿青苔的石階,腳底一滑就栽進了水里。
河水混著泥沙灌進口鼻,窒息感像塊大石頭壓著胸口,朦朧間看見水下有團灰綠色的影子,像是團泡發的水草,卻在我下沉時往上游動。
就在意識要模糊時,腦子里突然閃過個畫面:穿藍色泳褲的男人在泳池里仰泳,手臂劃水的弧度清晰得可怕。我下意識模仿那個動作,腳尖蹬著看不見的水墻,竟真的浮出了水面。
此刻盯著手機屏幕,后頸微微發寒。南梔的消息又彈來:“描述一下當時的感覺。”我咬著筆帽,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水里有團綠乎乎的東西,像水草,又像……有人在推我。”發送鍵按下去的瞬間,掌心的山鬼花錢突然硌了一下,像是某種無聲的提醒。
對話框里的“對方正在輸入”閃了好久,久到我以為被拉黑了,才等來一句:“不錯,那你應該是有守護靈沒錯了。”
守護靈?這不跟《鎮魂街》里的設定差不多嗎?可動漫里的東西怎么會出現在現實里?我盯著這行字,喉嚨發緊,想起昨天在鏡子里看見的眉心微光,想起山鬼花錢在掌心發燙的觸感,突然覺得校服領口貼著的皮膚在發燙。
南梔沒給我追問的機會,直接發來群邀請:“進群別說話,先看群文件。遇到問題私信我,別暴露自己能看見‘東西’。”
舊手機卡得跟蝸牛爬似的,加載群頁面時,我聽見客廳傳來媽媽起夜的腳步聲,趕緊把手機塞進被窩,只留條縫透出熒光。
群里這會兒有三十七個人,昵稱大多帶著“道”“玄”“靈”之類的字,頭像要么是古畫要么是符文,只有右下角某個叫“抓鬼小能手”的,用了張奧特曼打怪獸的表情包,顯得格外突兀
手指懸在屏幕上好久,直到手機發燙才驚覺自己忘了呼吸。窗外的香樟樹在夜風里沙沙響,遠處核酸檢測點的燈還亮著,白晃晃的光透過窗簾縫,在床頭投下細碎的影子。
我摸著校服口袋里的山鬼花錢,冰涼的銅面貼著大腿,突然想起落水那年,爺爺抱著我回家時,嘴里念叨的“河神爺見著咱們小焱,舍不得收”——原來大人口中的“迷信”,早就在我生命里埋下了種子,只是此刻才發了芽。
這時,南梔的消息來得猝不及防,像是看透了我屏幕背后的怔忡:“守護靈不是動漫里的打架幫手,更像……你靈魂的另一根肋骨。”她發來的語音帶著沙沙的電流聲,像從老式收音機里漏出來的
“有人的守護靈是祖先執念所化,有人的是幼時救命的動物靈,還有些偏門的,能勾連山川草木的精魄——比如你在水里遇見的綠影,說不定就是運河里的水精,借著你瀕死時的執念顯形。”
又是一條消息,南梔發來個文件包,備注是“新手須知:靈覺初醒者避坑指南”。我咬了咬嘴唇,點擊接收的瞬間,后頸的汗毛突然豎起來——不是因為手機震動,而是清晰聽見腦海里響起那個蒼老的聲音,和網課閃回時一模一樣:“莫信人言,只信己心。”
這一晚,臺燈的光暈在課本上投下模糊的光圈,《道德經》里的“玄之又玄”突然變得格外刺眼。我盯著群文件里的第一張圖,是個標注著“眉心輪·松果體位置”的解剖示意圖
右下角用紅筆圈著:“16歲前未鈣化者,可嘗試‘靈視’。”手指劃過屏幕,不小心碰到了攝像頭貼紙,露出底下不知何時劃上的雷紋——和山鬼花錢上的紋路,分毫不差。
或許,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課本,而是本被揉皺的古舊手札,那些被當作“迷信”的褶皺里,藏著比二次函數更復雜的規律。
而我,一個普通的初三學生,正握著這枚發燙的山鬼花錢,站在糖衣剝落的裂縫前,看著另一個世界的光,正從口袋的銅錢里,一點點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