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汪玄焱,故事要從疫情時開始說起
2020年2月底的某個午后,我趴在臥室書桌上,盯著釘釘直播里語文老師在屏幕上勾勒《道德經》的句讀,紅筆在“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上劃出粗重的波浪線,粉筆劃過黑板的吱呀聲像根生銹的細針,突然扎進太陽穴里
直到此刻,我仍能清晰回憶起那個瞬間,掌心觸到校服口袋里古錢的剎那,連帶春日里潮濕的霉味、遠處消毒水噴霧的滋滋聲,都成了記憶里永不褪色的記憶。
一切始于幾分鐘前的視網膜白光。當時老師正講到“道可道,非常道”,課本上的蠅頭小楷突然如活物般游動,一縷縷金色絲線突然飛舞了起來,墨字在紙面上蒸騰成霧,在視線邊緣拼出松果狀的金色紋路。太陽穴突突跳動,像有只無形的手在按壓眉心
穿道袍的男人在霓虹閃爍的天橋上畫符的畫面閃過——他足尖點著共享單車的車把,道袍下擺被夜風掀起,露出繡著雷紋的白襪,手中握著的銅錢泛著微光,背面文字的紋路里滲出“雷霆雷霆殺鬼降精”的咒文
蒼老的聲音混著小區廣播“請各位居民下樓做核酸”的提示,鉆進耳蝸時帶著金屬般的嗡鳴:“松果體是開啟奧秘的鎖簧......”
我猛地甩頭,鋼筆在《道德經》空白處劃出歪斜的墨跡,墨水滴在“道生一,一生二”的“道”字上,暈染成類似太極的形狀。后頸沁出冷汗,順著脊梁骨滑進校服衣領
網課界面彈出提問框,語文老師點我解釋“玄”字在老子哲學中的含義。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瞬間卡住了,直到母親推門進來,玻璃盤里的蘋果塊在臺燈下泛著冷光:“又發呆了?”她伸手摸我額頭,我慌忙后仰,校服布料摩擦桌面的窸窣聲里,口袋里的金屬片硌得大腿生疼。
等她離開,我連忙摸出壓在枕頭下的舊手機——那是用壓歲錢買的二手小米手機,home鍵還貼著半片剝落的防塵膜
搜索框里打下“松果體玄關一竅”,指尖因急切而發抖,屏幕上的文字在視網膜殘留的光斑里重影:道教論壇說松果體是“泥丸宮”,《黃庭經》稱“泥丸九宮中有神,皆空清而無雜”;佛教資料里,“慧眼通”的記載配圖是張CT掃描圖,松果體位置標著醒目的紅圈;密宗眉心輪的介紹里,泛黃的唐卡照片上,蓮花生大士眉間的第三只眼,竟與我剛才閃回中看到的金色紋路分毫不差。
翻到某個加密論壇的深水區,《從“玄牝之門”到眉心輪》的帖子用朱砂色標題標出:“12-16歲松果體未鈣化,是開靈目的黃金期”
粗體字撞進瞳孔時,我無意識地伸手摸向校服口袋,指尖突然觸到一片冰涼的金屬——不是鑰匙,不是飯卡,是枚邊緣磨得發亮的古舊花錢,比普通銅錢大上一圈,正面刻著雙線勾勒的“雷霆雷霆,殺鬼降精”,湊近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鐵銹味;背面則是八卦,好像蘊藏著天地萬物,這不是一枚新錢,這是個很有年份的古錢幣
我猛地抽出花錢,銅面的涼意順著指縫爬進小臂,后頸的汗毛全豎了起來。這東西是什么時候鉆進我口袋的?
今早穿衣服時,我還特意檢查過口袋有沒有漏掉的口罩;做核酸排隊時,前面的鄰居不小心踩掉了我的鞋帶,我彎腰系鞋帶的時候,手指觸到的分明是光滑的布料。
但此刻它實實在在躺在掌心,紋路與剛才閃回里道士手中的銅錢分毫不差,甚至連破舊的痕跡,都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就像有人照著我腦海里的畫面,精準地把它塞進了我的口袋。
手機屏幕還亮著,樓主引用《陰符經》“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目”的注釋:“靈目開,則能察天地之機,目者,心之符也。”
我踉蹌著走到衣柜前,鏡子里的少年額角沁著細汗,校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蒼白的脖頸。指尖撫過花錢中央的穿孔,突然想起閃回中道士的語言:雷霆雷霆,殺鬼降精,斬妖辟邪,永護神清,急急如律令!
語文老師還在講“禍兮福之所倚”,但我的視線始終停在課本上暈開的墨跡旁——不知何時,那里竟畫著個八卦的輪廓,模樣和銅錢上的竟然分毫不差。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從云層漏出來,照在抽屜縫隙處,映出一點朱砂般的紅。我突然意識到,那個在腦海里回蕩的蒼老聲音,那個從未見過的山鬼花錢,或許從不是偶然
當我在網課中走神的瞬間,命運的齒輪已悄然咬住了“汪玄焱”這個名字,就像花錢上的“雷霆”符文,正與我劇烈的心跳形成某種隱秘的共振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角,那里卡著半片脫落的貼紙,露出底下不知何時寫下的“玄”字,筆畫間纏繞著類似花錢的紋路。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筆跡——撇捺間竟帶著幾分符膽的韻味
仿佛身體比意識更早記住了這些神秘的符號。后頸的冷汗還在流,而校服口袋里的空缺感卻比金屬的重量更清晰——仿佛這枚花錢本就該屬于這里,只是在某個時空的裂縫里,剛剛完成了一次遲到的歸位
這一晚,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掌心貼著內袋里的花錢,聽著窗外核酸檢測點的帳篷偶爾傳來的響動。凌晨三點,當第一縷月光斜照在床頭的鏡子上時,我分明看見自己眉心處閃過一絲微光,如火柴劃過磷面,轉瞬即逝。而手中的花錢,正傳來幾乎察覺不到的震顫,像在確認某個無聲的約定。
或許,從校服口袋里摸到這枚花錢的瞬間,我就不再是那個被困在網課里的普通初三學生。當清晨的陽光再次照進臥室,語文老師的釘釘直播準時響起,而我的視線卻忍不住飄向校服內袋——那里藏著一枚來自未知的鑰匙,正在等待某個少年,推開那扇寫著“眾妙之門”的玄色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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