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天氣，到底怎么了。”水四叔光著上身，不停喝水，“莊稼全部蔫了，如果再這么熱下去，不出十天，全部莊稼都要被曬死。”

“井水還正常嗎？”水漣問。

“井水倒是正常，但大伙兒甚至不敢拿井水澆莊稼……因為井水都是燙的！”

見水漣不說話，四叔直接問：“小漣，你在縣里有關系，要不問問官府有沒有什么辦法？”

水漣：“縣里的情況跟我們一樣，他們也束手無策，甚至整個林溪郡，都是如此。”

“這……”

水四叔驚呆了。

“怎么會這樣？”

高溫持續第三天，城內城外許多人因為暑熱而死，死者的家屬卻不敢舉行葬禮，因為缺水沒辦法布置宴席。各處的河流湖泊成了香餑餑，盡管河水也被曬熱，但總歸能給人一絲清涼。

有無知村民試圖沖擊鏡湖，二泓出手略加威懾，遂無人敢冒犯。

有人從湖泊里游泳回來，還沒走到家，濕漉漉的衣服就已經被曬干。

“奇了怪了，湖水怎么都發燙？”

有人詢問細節。

原來按照經驗，就算天氣炎熱，也只是將湖泊表面的水曬燙，更深處的水依舊是清涼。今年的高溫卻不同，這高溫并不止烘烤表面，好似無孔不入、四面八方，就連地底也散發高溫。

他游泳的那個湖泊，不論湖面的溫度，還是湖底的溫度，竟然相差無幾。

這詭異的現象令人恐懼。

第五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火災頻發、盜竊、搶劫屢見不鮮，死者更多。

有人試圖祭祀天地祈求降雨，有的計劃逃逸往其它地方……

就是在這個時候，烏蒙山飛出了一名修仙者。

如今水家所有人都住到鏡湖。

水漣正在湖心亭修煉，忽而簾幕晃動，一股涼風如夏日清泉令人身心舒暢。伸手感知，這股涼風從烏蒙山吹來。

“今天村尾后的那口山泉斷流了。”水滔說。

“莊稼減產、山泉斷流……都得到了印證。下一幕是什么？”水漣問。

“支格阿魯親登烏蒙山，赤手空拳硬生生挖開山脈，引來地底的泉水噴涌。

高高涌起的泉水沖到天上，變成雨水降落，為干旱的烏蒙山帶來生氣。

烈日見奈何不得人類，遂偃旗息鼓、泱泱而走……”

“他終于要出來了嗎。”

第六天。

支格阿魯出現在蒙川縣，為有緣者測試靈根。

甫一出現，便引得全城百姓哀求，哀求他拯救眾生于水火。

支格阿魯不理。

第七天，支格阿魯出現在蒙川之東，他的身后已然追隨了無數百姓，他們皮膚粗糙干裂，精神恍惚，不惜一切跟在他后面，仿若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百姓再度哀求，支格阿魯遺憾搖頭，稱烈日高溫乃天命，非人力可逆轉。

第八天。

支格阿魯來到蒙川之西。

第九天。

支格阿魯來到蒙川之東。

這幾天跟隨他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在見證了他的仙法后，眾人將其視作唯一生機，不顧一切跟著他，哪怕餓死曬死在路上，也要跟著他。

支格阿魯無奈，悲天憫人，許下誓言，

天地至仁，總有一線生機，

若第十天烈日高溫還不消退，他就開鑿烏蒙山地泉、引雨水降溫。

此話一出，蒙川所有人盡皆驚喜，扶老攜幼從四面八方來到下河村，這個蒙川之南的鄉村，他們要來這里見證仙人的偉力。

第十天。

支格阿魯來到蒙川之南。

為幾個村落測試靈根后，他飛到了下河村。

下河村人滿為患，農田里、道路上、房頂上、樹上……擠滿了人，目光熾熱仰視從遠方飛來的支格阿魯。

水漣也在觀察。

作為他遇見的第二名修仙者，支格阿魯的外貌迥異與周翊。

只見他身高八尺、肩寬腰窄、渾身肌肉將衣服高高挺起。面色蒼白如霜、脖頸上有黑色刺青、嘴角帶著三分溫和、平易近人、悲憫的微笑。

他穿著墨色流云紋廣袖，袖口和衣擺處有多處焦黑補丁；外披繡著赤烏展翅紋的猩紅大氅。

水漣垂下目光，將身體隱藏在人群后面。

支格阿魯轉動目光，眉頭微皺。

他降落在村落中間，人群為他分開出一個圓圈。

“12-18歲的人，可來此處測試靈根。”

支格阿魯的聲音非常渾厚，好似從山頂滾落的石頭，令人忍不住戰栗想要逃避。

于是下河村滿足年齡要求的人都去測靈根，測試完，無一人有靈根。

這時，人群中有人低聲說：“水漣家的那幾個怎么沒來？”

水漣驟然瞇起眼睛，殺意勃發。

支格阿魯微微轉動脖子：“水漣家的、來了嗎。”

話音落地，周圍人群驀然安靜，認識水漣幾人的左右環顧，不認識水漣的外村人則好奇張望。

“水漣家的、來了嗎。”支格阿魯重復問。

轟隆。

天空驟然驚雷。

好似在響應支格阿魯的詢問，寄托他無人應答的怒火。

正當水漣準備出面時，人群角落里一個聲音響起，

“仙長在上，水滔在此。”

水滔分開人群，埋著頭趨步小跑至支格阿魯身前，撲通一聲，匍匐跪倒在他面前。

“你是水漣家的？”

“回仙長，水漣是我大哥。”

“你既滿足年齡要求，為何不來測靈根。”

“回仙長，小人喜做生意，貪戀金銀絲帛，近來生意紅火，賺了不少……小人認為賺錢比修仙更快樂。”

嘩。

人群嘩然。

“大傻子！”

“做生意怎么比得上修仙求道？”

“世上竟然有這種目光短淺的家伙，誰說他聰明的？”

眾皆譏諷嘲笑。

人群中，水漣隱藏面容，看不清表情。聽著四周的嘲笑挖苦，他握緊拳頭、幾乎要攥出血來。

支格阿魯輕咦一聲，一只手按住水滔的腦袋。

五個呼吸過后，

“沒有靈根。”

水滔再度五體投地跪拜。

許是被水滔氣到了，支格阿魯沒有繼續追問水漣家的其余人……

他摸了摸身旁的大樹，手指一觸，樹皮竟然脆響炸開，水分被蒸發，幾十年的老樹都快枯死。

下河村、小石村……所有來此的村民以及蒙川縣來的人，全部以頭搶地、痛哭流涕。

“仙長，救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