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是一名二十六七的青年,從頭到腳一身名牌,頭發打了大量的定型啫喱,發型如同刺猾。人長得也比較帥氣,身高亦將近有一米八,只是挺著的啤酒肚,嚴重影響了他整個人的形象。
他叫王浩宇,是劉秀英大姐的兒子。
劉秀英一共五姊妹,兩個哥哥,兩個姐姐。
她以前和哥哥姐姐們都很親,后來唯獨和大姐逐漸疏遠,直至幾乎沒了聯系。
原因……
大姐當年嫁的男人是個小老板,那時的大姐還是那個親切的大姐。后來小老板生意逐漸做大,進些年更是抓住了房地產的風口,倒賣二手房子狠賺了一波,成了大老板,從此大姐便飄了。
特別是她對她一雙兒女從小到大的寵溺,導致他們現實勢利,目無尊長……
多重因素下,劉秀英不愿再與大姐一家往來。所以,她干脆視那一家為空氣,稱呼劉秀紅為姐,把陳誠當作大侄子。
實際上她真正的大侄子,就是這個王浩宇。
此刻,聽到王浩宇嘲諷的話語,劉秀英柳眉一皺,但什么都沒說。
這一家子人,仗著家里有兩塊錢,優越感十足,喜歡門縫里看人……他們的嘴臉,她習慣了。
劉秀英的性子其實挺傲的,既然你們調子高,那她……
我不靠你吃,不靠你穿,不靠你活,你們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調子高?
劉秀英對這種人,不論是誰,向來不屑理睬。
“浩浩,我家橙子上班的公司可不是什么黑心公司,那是他朋友開的……橙子的工資也不低,一個月好幾千呢。”
劉秀紅實際上也不想搭理大姐一家,尤其是沒大沒小的侄兒侄女,一點名堂都沒得,現在看到她們三個長輩來了都不喊人,簡直沒家教。
可現在王浩宇說的是她兒子,她必須說幾句。
而兒子月工資多少,她問過,但兒子沒說。她估摸著,兒子出去尚不到兩個月,一次就能轉五千塊給她,想必月薪大幾千肯定是有的。再者說了,老板是兒子的朋友,想必也不會虧待兒子。
王浩宇悠悠地走過來,嘴角叼著根牙簽,“五一七天假,當然,這個只有那些捧鐵飯碗的人才有資格休七天,牛馬可沒得這個資格。不過,哪怕是那些打螺絲的工廠,牛馬也能放三天。你說一天假都不放,這還不是黑心公司?黑心公司一個月能發大幾千?呵呵,你就別給小橙子臉上貼金了。”
劉秀紅瞪了王浩宇一眼,欲要反駁,這時又有一名穿金戴銀的中老年婦女從屋里出來,正是劉家大姐劉秀鳳,她斜睨了劉秀紅一眼,“我說二妹啊,橙子上班的公司是什么公司?”
婦人鼻孔朝天的德性,讓劉秀紅神色不郁,不情不愿地回了句,“農副產品公司。”
“哦,農副產品公司,那就是個農民公司嘍。”
劉秀鳳語氣輕蔑,“你家小橙子這大學是真的白上了啊,搞來搞去,搞得當回了農民,也太沒出息了。”
“當農民有什么不好嗎?”
聽到大姐直接嘲諷兒子沒出息,劉秀紅這氣就不打一出來,也不管兒子并不是真在當農民,她怒聲回懟道,“沒有農民種田種菜,你們吃什么?沒有農民工建房子,你們住什么?衣食住行用,社會上的哪一樣,不是農民和農民工創造的?我們爸媽還不就是種地的?”
劉秀鳳撫摸著手指上的鉆戒,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來當農民這么好啊,那我講錯了,小橙子當農民有出息,將來有大出息。”
劉秀鳳要再回懟,李氏終于聽不下去,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戳了兩下,開口了,“好了,好了,你們想讓明年的今天變成我的祭日是不是?都給我少說兩句。”
老人家發怒出聲,這場唇槍舌斂才得已平息下來。
對于外婆家發生的這些,陳誠自然不曉得。不過他大姨一家人的嘴臉,他是清楚的,他和他小姨一樣,不屑于搭理這一家人。你們有錢,覺得高人一等?我直接當你們是垃圾。
十點多的時候,他給他外婆打了個視頻。
今天李氏也接了不少旁親娘家人祝壽的視頻或電話,她都是在屋子客廳里當著眾人接的,單單里陳誠的視頻,她去她臥房里接,并把門給反鎖上。
“外婆,祝你生日快樂,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視頻接通,陳誠向老人家來了套俗氣的祝壽辭。
看著手機屏幕上老人比上一次又蒼老了不少,陳誠心里頗不是滋味。
自個長大了,至親的長輩卻……
收到最疼愛的外孫的真摯祝福,李氏心情大好,咧著沒剩幾顆好牙的嘴直樂,“誠寶,聽你媽說,你在浙杭上班?”
陳誠點頭,“嗯呢。”
李氏再問,“聽說你們那公司,是家農副產品公司?”
陳誠再頷首,“是的。”
“革命工作沒得高低貴賤之分,打工、做農民和做老板當大官是一樣的,都是為社會主義的建設添磚加瓦。”
李氏這話并非寬慰外孫或自我安慰,老人家出生于上世紀四十年代,她的思想的確如此。在她看來,只要不偷不搶,堂堂正正靠雙手掙錢,就是好樣的,就是她的好子孫。
“我知道呢外婆。”陳誠嘴上應承,心里不認可老人家的傳統觀點:外婆哎,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哦,你以為還是毛爺爺那個時代啊。
“你知道就好,你要記得啊,在外面踏踏實實做事,踏踏實實做人。要懂得感恩,不要忘本……”李氏鄭重地事地叮囑外孫。
對所有子子孫孫,她向來都是如此教育。
她很欣慰,子孫們都把她的話牢記在了心里,并以此為做人的準則。唯一讓她感到痛惜的是,她的大女兒,以及他們那一家子……
他們會掙錢,掙了好多錢,她替他們高興。可他們有錢后的變化,尤其是對弟弟妹妹尖酸刻薄的態度,令她深感痛心。她試著多次說教過,沒一點用。
李氏嘮嘮叨叨地又講了半天,視頻結束。
陳誠這里和外婆聊完,她媽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簡單地寒睻幾句后……
“崽啊,你之前說你現在所在的那里是你們公司新開發的基地,對吧?”
劉秀紅話語里透著幾分氣憤,以及幾分期盼。
“啊?是啊,怎么了?”
陳誠記得,是這么忽悠過家里人。
劉秀紅又問,“你老板是你朋友,你們關系很好,對吧?”
“對啊……媽,你想說啥,直接講就是了。”
陳誠估摸著,他老娘又在他大姨一家那里受氣受刺激了,故而有這個電話打進來,問這些問題。
劉秀紅再問,“你們新基地效益怎么樣?你覺得前景怎么樣?”
陳誠想了想,“基地還在投資開發階段,產出效益還早呢。前景的話,現在正經人的正經生意都不好做,所以,難講哦。”
兒子說的社會大環境,劉秀紅自然清楚,她繼續問,“那你有沒有信心?”
陳誠已經完全明白了他老娘彎彎繞繞一大堆的目的,淡淡地笑道,“媽,你放心,我會給你爭口氣的。不會要太久時間,我保證他們一家再不會在你面前趾高氣揚。”
聽陳誠這么一說,劉秀紅卻是沉默了良久,
“崽啊,媽其實更希望你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你就當媽剛剛的話,都沒說吧……好好在那邊工作,別胡思亂想……我們都很好,你也別掛心。”
“……”
掛斷電話,陳誠在月牙湖旁草地上席地而坐,雙眼望著平靜的湖面,腦中回響著他老娘的話,默默地想著心事。
哪個父母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
哪個父母不盼著兒女出人頭地?
若是有他大姨家這種傻逼親戚的存在,老人們的這種期盼會更甚。
要是以前,他自知能力有限,與其“不多拼幾把都不曉得自個有多廢”,不如干脆地“躺”著。
但現在,他可是“天選釣魚佬”,身懷統子。既然這樣,那……
良久后,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起身……
他老娘打的這通電話,讓原本計劃“躺”著度過余下來的一階段挑戰任務時間的陳誠,改變了主意。
話說月牙湖以及周邊的資源那么好,現在他又創造出了條件,哪怕沒得統子任務,他都可以掙得更多,為以后的創業打下更扎實的基礎……
呃,早點實現財富自由,早點讓他老娘高興自豪,自個到時也能早點安安心心地“躺”著吧。
去到鎮上,陳誠買來了更多的小地籠子。
并買了一堆大線小線鉤子鉛墜等物,削了幾十根粗竹簽子。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他將這些零碎配件組裝起來,制作成了幾十副懶人釣組。
傍晚時分,他挖了蚯蚓,先將二十幾個小地籠子與水上漂放到汊河里去——月牙湖周邊的水草里放了至少兩輪,貨貨已經不多了,是時候去禍禍湖外的黃鱔泥鰍啦。
接著,他開啟了直播。
粉絲們紛紛涌入,公屏上各種打招呼的彈幕。
「……」
「空軍佬,好幾天沒見你開播了啊,今晚上準備搞什么活動?」
「難道又要去田壟打野嗎?關鍵時刻,直播就出故障,精彩的畫面一個都不給看,光看你夾龍蝦撿田螺,很沒意思啊。」
「是啊,要還是搞這個灰機,我寧可去水邊喂魚。」
「……」
陳誠面對著鏡頭,笑呵呵地道,“各位,今晚上我們不進行田壟打野,我們來玩點其它的。”
說話間,將一副懶人釣組亮相在鏡頭前。
所謂的懶人釣組,就是一根十來米的大線,上一個重鉛,連接一個釣組專用扣針。
扣針的另一頭,系上一根單子線。
整副線組,纏在粗竹簽上。當然,也可以用其它的東西取代竹簽。
陳誠將釣組打開,水友們一瞅……
不認得不知其用的人不少。
「沒漂沒竿,鉛墜子那么大,扔出去都能砸死魚,這是什么玩法?」
「空軍佬,你不會是要用這個釣魚吧?」
「這又是要秀騷操作的節奏嗎?」
「……」
懂的人亦很多。
「嚯,懶人釣!可以啊空軍佬,想到要玩這個。懶人釣的效率,比正經作釣可強多了!」
「多放幾副,效率確實不低,但這種釣傻魚死魚的方式,沒了釣魚的樂趣。」
「跟我談樂趣?漂不動護不濕有樂趣?」
「跟我談樂趣?我釣魚最大的樂趣就是上魚!」
「樓上的說到了我心坎子上,釣者之意就在魚!其它都是瞎雞脖扯卵蛋。」
「對對對,特么我釣魚就是沖著釣幾條魚去的!別跟我扯其它。」
「……」
陳誠往鉤子上掛了條鮮活的蚯蚓,利用鉛墜的重量,將整副釣組扔在水里。
再把竹簽子往岸邊土里結結實實插牢。
拍拍手上的塵土,拿上家伙往下走,選了個合適的點位,重復之前的操作。
不懂的水友們就要問了。
「這么一扔,就不管了?」
「這樣就能釣到魚?空軍佬你怕是太小看魚的智商了吧。」
「我覺得釣組放得多的話,多少能釣一點,但肯定釣得不多。」
懂的水友們發言。
「釣得不多?一副釣組,可能釣不了幾條,但多搞幾副十幾副,那漁獲就可觀嘍。」
「懶人釣用的餌料是通殺所有淡水魚的萬能餌蚯蚓,而且是晚上作釣,一切皆有可能。」
「空軍佬所在的那個湖資源那么好,看吧,今晚上他的漁獲會炸裂。」
在水友們的討論中,陳誠下完了三十幾副釣組,用時半來個鐘。
“釣組下完了,現在我們開始收吧,看看第一輪會有什么收獲。”
陳誠沿著湖岸往回走,回到下第一個釣組的位置,正打算查看情況,狗子回來了。
傻狗屁顛屁顛地來到他跟前,各種獻殷勤,爾后脖子往陳誠的手上一個勁地蹭。
陳誠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硌手,摁住狗腦袋,往它脖子上一瞅,這時才看到傻狗的脖間系了根繩子。
繩子下吊著一個AD鈣奶瓶子。
陳誠見之不由得臉色微變,這是有人給傻狗系上的!
那人給狗子系這么個玩意,是何用意?
難道是小孩子鬧著玩?
陳誠揪住瓶子,發現瓶子是空的,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
定睛瞅了瞅,竟然是一張卷起來的紙條。
陳誠取出紙條,展開。
下一刻,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