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近正午，烈日當(dāng)空。

李清湖宣布休息一個時辰，弟子們?nèi)齼蓛缮⑷バⅰ?

龍虎武館后側(cè)有簡陋伙房，供繳納食宿費用的學(xué)員領(lǐng)取粗糧飯菜。

陳寶劍與劉欒都未包食宿，便各自取出隨身干糧充饑。

兩人找了棵大樹下坐定，一邊揉腿放松，一邊閑聊起來。

陳寶劍咬了口干饅頭，笑問：“劉捕，瞧你剛才那架勢，這些樁法早就爛熟于心了吧？你這身手在鎮(zhèn)上也算一號人物，怎么還這么拼命想練武呢？”

劉欒苦笑擺手：“我這三腳貓功夫，平日對付幾個潑皮還行，真碰上厲害的悍匪、妖獸，可就差遠(yuǎn)了！”

“妖獸？”陳寶劍微微一愣。

劉欒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你以前只是個做飯的伙夫，自然是不知道。這十萬大山中，不僅有土匪山賊，深山老林里還常躥出些修煉成精的畜生，個個刀槍不入，民壯根本招架不住。

今年開春，北山腳下出了只吊睛白額的大蟲，連傷了好些村民。我?guī)е苄謬耍瑓s反被那畜生沖散，兄弟們死傷慘重。眼看就要交代在那里，多虧鄭老爺出手，一槍便刺穿了猛虎咽喉，把我們救了。”

他說到此處，貪財?shù)难壑幸猜冻隽讼蛲骸班嵗蠣斘涔Ω邚?qiáng)，俠義心腸，我心悅誠服。從那以后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拜師習(xí)武，把本事練好。再說若是沖不破這煉體第一關(guān)，我這官也是做到頭了。”

陳寶劍聽得熱血沸騰，贊嘆不已。

且不說鄭老爺是多厲害，光是那些成精的妖獸便不知能送來多少灶火精華。

“劉捕說的對，這個武的確得好好地練。”

稍事歇息后，又一同起身返回練功場。

下午時分，眾人稍作休整后繼續(xù)練習(xí)樁法。

李清湖先讓弟子們各自演練第二、第三式樁法，他則走到陳寶劍身旁，低聲道：“陳師弟，隨我來一下。”

陳寶劍一愣，忙起身跟隨。

李清湖領(lǐng)著他來到正廳偏殿一個清靜處，關(guān)上木門，正色道：“你入門第一日，表現(xiàn)不錯。我看你根骨頗為扎實，想替你做個測試，也好心中有數(shù)，將來針對性指點于你。”

陳寶劍聽他說要“測試根骨”，不由心頭一緊：“師兄還要專門測根骨嗎？”

李清湖微笑道：“我們龍虎武館歷來如此。新入門弟子，我都會替師父測一測根骨資質(zhì)。一來可以因材施教，二來也讓你自己知道自身長短所在，便于日后揚長補(bǔ)短。”

說罷，他走到供奉關(guān)公像的香案前，恭敬地點燃了一柱清香，雙手高舉過頂，拜了拜，這才插入香爐。

裊裊青煙升起，李清湖轉(zhuǎn)身對陳寶劍招手：“師弟過來，站到這里。放松不要緊張，如實表現(xiàn)即可。”

陳寶劍依言走到大廳中央，站定身形。

李清湖先仔細(xì)打量了他片刻，又讓他伸出手臂，捏了捏他的腕骨和臂肌，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看不出啊，你這身板倒挺結(jié)實。”

陳寶劍撓撓頭，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訕笑。

李清湖收斂笑容，道：“接下來，我會用掌力依次拍擊你的肩背，你務(wù)必站穩(wěn)馬步，不要后退，全力接住我的力道，明白嗎？”

陳寶劍連忙深吸一口氣，擺出扎馬步的架勢：“師兄請出手。”

李清湖點點頭，雙腿一沉，吐氣開聲，一掌穩(wěn)穩(wěn)拍向陳寶劍右肩。

陳寶劍只覺肩頭一沉，一股大力襲來，幸而提前繃緊了筋骨，這一下竟只是令他腳下微微移動了半寸，便重新穩(wěn)住。

“很好，接下來力度會加大，小心了！”李清湖低喝一聲，左掌拍出，正中陳寶劍胸口。

比起剛才起手式的試探，這一掌力道足有先前兩倍！

陳寶劍悶哼一聲，腳下青磚都摩擦出“吱呀”聲，他整個人滑出半步，但仍硬生生頂住，沒有倒退更多。

李清湖眼中閃過一絲訝色。

他收掌而立，默默點頭：“果然有些門道。換作一般新人，這一掌非得跌出去不可。”

陳寶劍胸口發(fā)悶，卻見李清湖神色間頗為滿意，便知道自己表現(xiàn)不差，心下稍安。

李清湖沉吟片刻，忽然走到側(cè)旁墻邊，揭下掛著的一面黃澄澄的牛皮大鼓。

他將大鼓挪到堂中央，對陳寶劍道：“再做最后一項測試。你運力擊鼓一掌，不必用內(nèi)力，只管把渾身勁道擊打出去即可。”

陳寶劍點頭站到鼓前，深吸一口氣，抬起右掌，瞄準(zhǔn)鼓心，用力劈下——

“咚！”

鼓面震動，發(fā)出一聲渾厚悠長的巨響，嗡嗡余音不絕，在廳堂中回蕩。

李清湖神色一震，快步上前用手按住晃悠的鼓身，臉上緩緩露出笑容：“好，很好！”

他轉(zhuǎn)頭看向陳寶劍，目光中透著欣慰和少許驚訝：“陳師弟，你的筋骨之強(qiáng)，已遠(yuǎn)勝常人。這一掌鼓鳴聲如洪鐘，足見你骨骼密實，力量凝聚，一般練上半年的人也不過如此。”

陳寶劍聞言心中大喜，忍不住確認(rèn)道：“當(dāng)真？我根骨當(dāng)真不錯？”

李清湖鄭重地點點頭：“不錯。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你這資質(zhì)在我們武館歷屆弟子中能算上乘。至少鑄鐵骨這一關(guān)，你起點很高，將來成功的把握也更大些。”

陳寶劍一時又驚又喜，一股豪氣油然而生，幾乎要脫口稱慶。

但畢竟是個城府頗深的登徒子，強(qiáng)自按捺住情緒，謙遜道：“師兄謬贊了。我年紀(jì)也不小，根骨再好，也怕趕不上那些十多歲入門的少年。”

李清湖擺擺手：“年歲不是問題，你這身體底子很結(jié)實，只要勤學(xué)苦練，遲些起步未必不能后來居上。”

說到這里，他語重心長地叮囑：

“你切記一件：根骨好不代表一定能成器，若是懶散偷懶，一樣碌碌無為。相反，就算天賦平平，只要努力，總能有所收獲。這點你看看劉捕就知道——他根骨算不上佳，可勝在刻苦，堅持不放棄，終究有望成功。”

陳寶劍鄭重點頭：“師兄教誨，我銘記于心！”

李清湖欣慰一笑，復(fù)又恢復(fù)了平日的語氣：“好了，測試結(jié)果我會稟明師父。你自己心里也有譜就行，此事不必張揚。接下來你便安心按照師父傳下的樁法勤練，我相信以你的資質(zhì)，突破鑄鐵骨當(dāng)不在話下。”

陳寶劍喜不自勝，抱拳行禮：“多謝李師兄栽培指點！”

二人走出偏殿，此時院中弟子仍在練功。

李清湖讓陳寶劍也回隊繼續(xù)練習(xí)，自己則站在一旁督導(dǎo)。

直到夕陽西斜，這一天的課程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