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靈霄仙門后山的劍池。

楚羽赤著上身，站在齊腰深的寒潭中，潭水表面漂浮著細碎的劍影，每一道都蘊含著凌厲的劍意。這是玄風長老為他特制的“劍池淬體”修煉法——借助仙門歷代劍修留下的殘劍劍意，錘煉肉身與靈根的契合度，同時壓制逆鱗靈根的狂暴反噬。

“啊！”

楚羽突然悶哼一聲，肩頭浮現(xiàn)出細密的血痕，像是被無形的利刃劃過。寒潭中的劍影似乎受到感應，驟然變得鋒利起來，如萬箭穿心般刺向他的經(jīng)脈。他緊咬下唇，舌尖嘗到血腥氣，卻硬是將即將出口的痛呼咽了回去。自靈根覺醒以來，這樣的淬煉已不知經(jīng)歷多少次，他的后背早已布滿新舊交錯的疤痕，卻也讓他的肉身愈發(fā)堅韌，能勉強承受逆鱗靈根的磅礴靈氣。

“楚師弟，你這樣硬撐下去，遲早要把自己作死。”

一道清甜的聲音從潭邊傳來。楚羽抬頭望去，只見一名身著月白衣裙的少女正蹲在岸邊，腰間掛著一枚刻有蘇字的玉牌——正是仙門蘇家的千金蘇瑤。她手中捧著一個青瓷藥瓶，秀眉微蹙，眼中滿是關(guān)切。

這是楚羽與蘇瑤的第三次見面。第一次是在半月前的靈草園，他為了采摘能緩解反噬的“冰靈草”，被守護靈蝶追得滿山跑，最后是蘇瑤用《靈蝶引》替他解了圍；第二次是三日前的演武場，趙宇故意在對練時下狠手，又是蘇瑤及時出手制止，才沒讓他被打斷肋骨。此刻少女眼中的擔憂不加掩飾，讓楚羽心頭一暖，卻也有些不自在。

“蘇師姐放心，我能撐住。”楚羽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勉強扯出個笑容，“長老說過，逆鱗靈根需以劍意磨其棱角，待肉身能承受萬劍穿體之痛，方能真正掌控這股力量。”

蘇瑤輕嘆一聲，將藥瓶拋入潭中：“這是我新煉的‘凝血丹’，能暫時壓制傷口。你總這么硬抗，若留下暗傷，將來突破境界時會吃大虧的。”

楚羽接住藥瓶，指尖觸到瓶身的溫熱，顯然是剛煉制不久。他心頭微動，正欲開口道謝，忽聞潭邊傳來一陣輕笑。

“喲，楚師弟好大的派頭，竟讓蘇師姐親自送藥？”

趙宇帶著兩名隨從緩步走來，腰間的鎏金佩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掃了眼楚羽身上的傷痕，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逆鱗靈根雖強，可你一個凡人出身的雜役，連基礎劍訣都練不好，還想駕馭上古兇根？不如趁早回青巖鎮(zhèn)種地，省得死在劍池里臟了仙門的地。”

隨從們發(fā)出低低的笑聲，蘇瑤的臉色卻沉了下來：“趙師兄，修煉本就各有機緣，你怎可如此羞辱同門？”

“我哪敢羞辱他？”趙宇聳聳肩，手按在劍柄上，“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聽說你昨天在藏書閣偷學《烈陽劍訣》？呵呵，連引氣入體都沒成，就敢碰高階劍訣，真是無知者無畏。”

楚羽的手驟然收緊，藥瓶在掌心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他確實在藏書閣查閱過《烈陽劍訣》，那是仙門中品劍訣，講究以剛猛劍氣破萬法，與逆鱗靈根的狂暴屬性隱隱相合。但正如趙宇所說，他目前連引氣入體第三層都未突破，強行修煉只會自傷經(jīng)脈。

“趙宇，你到底想怎樣？”楚羽直視對方的眼睛，聲音平靜卻暗藏鋒芒。

趙宇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他原以為這個總被欺負的少年會像以往一樣沉默隱忍，卻不想此刻的目光竟如利刃般刺骨。他冷笑一聲，突然拔劍出鞘，一道赤紅色劍氣劈向潭中：“聽說劍池能淬體，師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住手！”蘇瑤驚呼一聲，正要出手阻攔，卻見楚羽突然沉入潭底。赤紅色劍氣劈在水面上，激起數(shù)丈高的浪濤，寒潭中的劍影被激起千層波瀾，竟如活過來般瘋狂絞動。

“啊——！”

楚羽在水下發(fā)出悶吼，逆鱗靈根的力量被劍氣激發(fā)，如火山般在體內(nèi)爆發(fā)。他感覺有無數(shù)條冰龍與火蛇在經(jīng)脈中撕咬，眼前閃過無數(shù)劍修的殘影，耳邊回蕩著萬劍齊鳴的嗡鳴。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清涼，是蘇瑤拋來的凝血丹藥效發(fā)作，讓他勉強守住心脈。

“趙宇，你瘋了？！”玄風長老的聲音突然從云端傳來，一道金光閃過，趙宇的佩劍“當啷”落地，他本人被一股巨力掀飛數(shù)丈，撞在巖石上咳血不止。

玄風長老腳踏劍光落在潭邊，臉色陰沉如水。他掃了眼水中的楚羽，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隨即轉(zhuǎn)向趙宇：“私自對同門下殺手，按門規(guī)當廢去修為，貶為外門雜役！”

“長老！我、我只是切磋……”趙宇驚恐地爬起來，看向蘇瑤，“蘇師姐可以作證……”

“切磋？”蘇瑤冷冷打斷，“你用五成劍氣劈向毫無防備的師弟，若不是楚師弟潛入水中，此刻早已被你開膛破肚。趙師兄，你當仙門律法是兒戲么？”

玄風長老一揮衣袖，兩名執(zhí)法弟子應聲而來，將趙宇拖走。他這才轉(zhuǎn)身看向潭中，只見楚羽正艱難地爬上岸，渾身血跡斑斑，卻仍緊握著那瓶凝血丹。

“傻孩子，為何不躲開？”玄風長老遞出一枚療傷玉簡，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

楚羽擦了擦嘴角的血，露出倔強的笑：“趙宇想逼我認輸，可我若躲了，今后便會有更多人來踩我。”他看向蘇瑤，鄭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多謝蘇師姐今日相助，還有……藥瓶。”

蘇瑤臉頰微微發(fā)紅，別過臉去：“沒什么，我只是看不慣以大欺小。再說了，你若死了，誰陪我去萬毒林采靈草？”她嘴上這么說，手中卻又遞出一個繡著劍紋的錦囊，“里面是我改良過的《烈陽劍訣》殘篇，只練前三式，應該不會傷經(jīng)脈。你……自己看著辦吧。”

夜幕降臨，楚羽坐在靜室中，借著月光翻看錦囊里的玉簡。玉簡上的劍訣果然被細心地標注了靈氣運行路線，關(guān)鍵處還畫著小太陽般的批注。他指尖撫過那些稚嫩的筆跡，忽然想起蘇瑤蹲在劍池邊的模樣——她發(fā)間沾著幾片落葉，裙擺被潭水打濕卻渾然不覺，眼中只有他的傷勢。

“蘇瑤……”楚羽輕聲念著這個名字，心中某個角落悄然泛起漣漪。他搖搖頭，將雜念驅(qū)散，運轉(zhuǎn)《逆鱗決》吸收劍池殘留的劍意。窗外，一輪彎月悄然滑過仙門飛檐，將少年執(zhí)著的身影拉得老長。

這一晚，楚羽在玉簡上發(fā)現(xiàn)了一行小字：“逆鱗雖兇，卻護主心誠。楚師弟，你值得這世間所有鋒芒。”

字跡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邊，像極了蘇瑤遞藥時眼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