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暗算,叫“你爹給你找了個媳婦”。
裴夏花了十五息的時間,深刻地思考了一下“妻子”是什么東西。
等他想明白的時候,羅小錦已經(jīng)帶著陳觀海走遠(yuǎn)了。
“這么大的雷,居然到了北師城才跟我說!”
裴夏鄙視地對著羅小錦的背影豎了個中指,然后翻著眼睛看向自己頭頂:“梨啊,偷她!”
“好嘞!”
陸梨二話不說,右手攥拳,梆梆梆錘了三下,喝一聲:“證我神通!”
biu!
裴夏看不見自己頭頂,只能問:“摸到啥了?”
“呃……”陸梨張開雙手。
小臉震驚。
……
北師城圍山而建,自山頂下,分為四區(qū)。
洛神峰頂,自然是皇宮大內(nèi)。
靠近山腳的,是達(dá)官顯貴居住的內(nèi)城區(qū)。
外側(cè)則是坊市區(qū),這部分和北師八坊不一樣,大多是固定的商鋪酒樓。
至于最外側(cè)的,就是尋常百姓居住的外城區(qū),地方也最大。
這其中只有一個特殊的所在,即是圍繞在洛神山腰上修建的掌圣宮。
作為大翎皇帝最器重的臂膀之一,掌圣宮雖然不在朝廷任職,卻是公認(rèn)的“位高權(quán)重”。
而在掌圣宮內(nèi)部,又分有十二宮,宮主以白衣作飾,其修為如在天觀地,稱為“天識境”,號“掌圣白衣”。
羅小錦和陳觀海,就是隋白衣的弟子。
將裴夏送達(dá)北師城,他們也結(jié)束了自己的任務(wù),在回稟過宗門之后,慣例前來拜見師尊。
高達(dá)十丈的青銅巨門嚴(yán)絲合縫,門外的露臺上,羅小錦和陳觀海正跪在地上等待。
高處不勝寒,有風(fēng)吹過,身上還有傷的羅小錦輕顫了一下。
陳觀海小心翼翼地偏過頭,朝她遞出一個問詢的眼神。
羅小錦輕輕搖頭:“沒事,小傷而已,那個……”
她沒敢把話說全。
師尊修為天識,作為修行者,與天地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十分緊密,其感知的敏銳程度已經(jīng)超脫了五感的范疇,擁有了所謂的“神識”。
區(qū)區(qū)一道青銅門,是遮不住羅小錦的聲音的。
好在她和陳觀海十分默契,話起一個頭,他就知道羅小錦的意思。
他眼眸回道:“。”
上山之前,陳觀海已經(jīng)找了個信得過的人家,將那荔枝女孩安頓了下來。
那姑娘決計是不能帶上掌圣宮的,且不說插手“鮮果”一事,有悖于掌圣宮的行事準(zhǔn)則。
秦州人,本也不許踏入內(nèi)城,更別說登上掌圣宮。
甚至說的更確切些,在北師城,那都不能叫人,就算是沒有“荔枝”一說的時候,也只以“秦貨”稱之。
山風(fēng)寒冷,又等了半柱香,那青銅大門終于微微打開了一條可供人通行的縫,一個神情冷漠的青年向外看了一眼,說道:“師尊喚你們進(jìn)去。”
羅小錦連忙應(yīng)道:“是。”
兩人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這才并著膝蓋站起來。
只是腿站起來了,頭還得低著,腰還要彎著。
褪了鞋子,兩人從門縫走進(jìn)了宮殿之內(nèi)。
雖然是金屬打造,但隋白衣的宮殿并不寒冷,數(shù)十件“奇物”排列在宮殿兩側(cè),源源不斷地噴吐著暖氣。
羅小錦身上有傷,吹了許久的寒風(fēng),乍暖之下,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
讓那領(lǐng)路的青年看在眼中,嫌惡里又帶上了幾分輕蔑。
走過百丈長的無人空殿,終于到了最深處那個竹編的蒲團(tuán)之下。
蒲團(tuán)上,一身白衣的隋知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到自己的兩個弟子,他笑了一下,笑的很慈藹:“回來啦?”
“是,師尊。”
答話的時候,腰也不能抬,只許半揚起頭,瞻仰師尊。
隋知我注意到了羅小錦身上的紗布:“受傷了?”
羅小錦遲疑了一下,答道:“是被一個五境的素師所傷。”
“素師……”
隋知我捻著指尖:“素師,要是沒有萬全的把握,輕易可不與人交手。”
羅小錦眉眼如常,沉聲稟道:“弟子本不敵,還好那人另有一個素師對頭,中途出手,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
素師可不多見,兩個素師互相斗法,就更少見了。
隋知我眼眸帶笑,他沒有繼續(xù)追問,反而寬慰道:“也是一場惡戰(zhàn),這趟去蒼鷺,辛苦了,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療傷補血的丹藥。”
“謝師尊賞賜……”
羅小錦說完,仰著頭卻沒有垂下,唇瓣抿動,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
隋知我招招手:“但說無妨。”
羅小錦小心翼翼地說道:“師尊,有沒有聽過……禍彘?”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空曠的金屬宮殿,好像忽然暗了一瞬。
竹編的蒲團(tuán)上,隋知我笑著搖頭:“為師修行六十年,還真沒聽過什么禍彘……好了,你們長途歸來,早點回去歇息吧。”
羅小錦低下頭,應(yīng)一聲“是”。
心里卻暗自翻涌起來。
師尊說他沒聽過。
卻又不問羅小錦是從何處聽來的。
顯然是不想讓自己過于留意,這恰恰證明,隋知我是知曉這禍彘一物的。
聯(lián)想到昨天那素師果漢的凄慘模樣……
這個“禍彘”,連帶著裴夏,恐怕都不簡單。
等羅小錦和陳觀海都退出青銅宮。
隋知我才偏過頭,輕輕托住了自己的臉。
沉默良久之后,他看向階下的那個青年:“宗門之中,還有哪幾位白衣不曾閉關(guān)的?”
青年恭敬回道:“韓白衣、許白衣、皇甫白衣。”
“你給我傳一聲,就說我在宮中候他們來議事。”
青年連忙應(yīng)下,匆匆就出門而去。
身側(cè)再無旁人,隋知我的眼神也開始冷徹下來。
“禍彘……禍彘……這秦貨是怎么知曉禍彘的?”
“難不成真有哪個逃出來了?”
“是小天山的吾紂、吟花海的帝妻、還是連城火脈的汝桃?”
隋知我緊擰著眉頭,剛想一會兒,神識就開始刺痛起來。
他知道,自己心念所及,已經(jīng)被禍彘察覺。
搖了搖頭,隋知我煩躁地呸了一聲:“狗操的素師。”
……
羅小錦不知道自己高高在上的師尊,也會說出“狗操”這樣粗俗的話。
她正和陳觀海一起返回自己的住所。
掌圣宮是環(huán)繞山腰修建的,許多廊道都暴露在外,山風(fēng)吹拂,羅小錦又抖了一下。
陳觀海關(guān)切地看著她:“?”
“不,我、我不是傷的問題……”
羅小錦也很納悶,但又吃不準(zhǔn)。
她并上腿,試著磨了一下,然后暗自嘀咕:“好像,有點奇怪,怎么感覺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