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在走廊里凝結成冰，我盯著停尸房監控屏幕上的雪花噪點，第73號實驗體的尸體正在不銹鋼推車上抽搐——三小時前他還在和第5號討論倫敦橋的暴雨，此刻后頸的條形碼卻在皮膚下游走，像條活過來的黑色蜈蚣。

“沈哥，尸檢報告有問題。”小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難以抑制的顫音，他手里的文件夾滴著水，不知是冷汗還是走廊漏水，“解剖刀剛劃開胸腔，里面的器官就...就變成了發光的棋譜碎片，和仁心大樓天臺的星位燈一模一樣。”

監控畫面突然閃回，我看見停尸房的金屬抽屜在無人觸碰時自動彈開，19具曾被確認死亡的實驗體尸體，此刻正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坐起，他們后頸的編號從“73”倒序亮到“01”，瞳孔里倒映著同一個沒有五官的人臉——那是仁心集團董事長數據化前的照片。

001的機械手指扣在門框上，發出指甲刮擦金屬的刺耳聲響：“是‘意識殘渣’，M的最終協議可能留了后手。”她的條形碼正在滲出藍色光點，那些本該融合成完整意識的碎片，此刻像被攪亂的拼圖般在她手臂上流動，“他們在利用尸體的生物電，重構集體大腦的底層代碼。”

張隊的通訊器突然發出蜂鳴，他的戰術背心沾著不明黑色液體，正是之前從服務器滲出的“數據血”：“頂樓的星位燈組在自轉！坐標計算顯示...和七年前每起命案的發生時間完全重合。沈哥，還記得你在每個現場留下的血漬棋譜嗎？現在那些圖案正在城市各個角落自動浮現，用的是...新鮮人血。”

我后頸的皮膚突然刺痛，指尖無意識地在墻面劃出星位軌跡——那是不屬于我記憶的動作。小李突然指著我的手腕，天元光斑正在分裂成七個細小光點，像北斗七星般排列：“沈哥！你的紋身...在變！”

停尸房傳來金屬碰撞聲，第73號的尸體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他的眼球完全變成白色，嘴角咧開的角度超過人類極限，用M的聲音說：“第74次推演的漏洞，是讓碎片擁有了‘記憶共情’——你們以為接住的是同伴，其實是我藏在意識裂縫里的種子。”

001突然將我撲倒在地，一道激光束擦著發梢掠過，在天花板燒出焦洞。第73號的尸體舉起手臂，袖口滑落露出機械義肢，關節處刻著極小的“劫”字，正是七年前M手術刀上的銘文：“當意識碎片產生情感，就會成為最好的病毒載體——現在，整座城市的芯片植入者，都是我的培養皿。”

走廊盡頭的安全門突然被撞開，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涌進來，他們后頸的條形碼正在吞噬小目標記，動作整齊得像提線木偶。小李被撞翻在地，急救箱里的注射器滾向我，針頭里的液體泛著和星位燈相同的藍光——那是仁心集團用來清洗意識的“白子溶液”。

“他們在重構‘仁心之眼’！”001扯掉墻上的消防栓，水流沖在傀儡們身上，卻讓他們皮膚下的棋譜紋路更亮了，“M的意識殘留在每個實驗體的潛意識里，就像圍棋里的‘劫材’，等著我們先提子，再反殺——”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蜂鳴打斷，整棟大樓的燈光同時熄滅，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我看見所有傀儡的影子在墻上扭曲成棋盤形狀，而他們的本體，正像融化的蠟般坍縮成發光的棋子。第73號的尸體跪在我面前，頭顱突然炸裂，飛出的不是腦漿，而是199枚刻著編號的圍棋子，其中“74”號棋子正在吸收其他棋子的光芒。

“還記得倫敦碼頭的第19具供體嗎？”M的聲音從棋子堆里升起，每顆棋子的表面都浮現出我的倒影，“那具尸體根本沒有大腦，因為‘沈昭明001’的意識，從一開始就被分成了74份，而你——第74號，是唯一帶著‘死亡開關’的棋子。”

001突然抓住我的手，將掌心的光斑按在“74”號棋子上，棋子表面裂開，露出里面嵌套的更小棋子，直到第7層，出現了刻著“劫”字的微型芯片——正是她之前交給我的那個金屬盒里的東西。當芯片亮起的瞬間，整棟大樓的星位燈同時爆閃，城市夜景里突然浮現出巨大的圍棋棋盤，每個星位都對應著一個正在流血的活人。

“這是‘劫爭回溯’。”我終于想起M在操控室說過的話，冷汗浸透了風衣，“每次實驗體死亡，他都會把意識碎片的殘像封存在星位坐標里，現在這些殘像正在借尸還魂，用植入者的身體重構集體大腦。”

張隊的通訊器里傳來國際刑警總部的緊急通報，聲音帶著哭腔：“全球117個實驗室的監控都拍到了相同畫面，培養艙里的實驗體...正在變成透明的棋子，而他們的意識，正在進入現實世界的人類體內！”

走廊盡頭的電梯突然叮響，門開的瞬間，穿風衣的女尸——本該是“沈昭明001”的軀體——緩緩走出，她的眼睛是兩個黑洞，后頸的條形碼正在滲出黑色數據流。001的機械軀干突然發出警報，她看著逐漸逼近的女尸，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那不是我的身體，是M用意識殘渣捏出來的...劫爭載體。”

女尸開口時，同時發出74個不同的聲音，像無數人在共用一個喉嚨：“第74號，該回到棋盤了——當你在數據空間落下‘人’字的那一刻，就注定成為連接現實與虛擬的天元。現在，要么讓所有意識碎片成為我的養料，要么看著這座城市的人，變成會行走的棋譜。”

我握緊手中的“74”號棋子，能清晰感受到里面有個微小的心跳在跳動——那是屬于人類的、不完美的跳動。停尸房的不銹鋼抽屜再次彈開，這次里面躺著的不是尸體，而是七年來所有“沈昭明”的風衣，每件衣領上都沾著不同的血跡，卻在左胸口袋處，都繡著極小的“劫”字。

“原來，真正的劫爭從不是在棋盤上。”我將棋子按進女尸的眉心，她的身體像玻璃般龜裂，露出里面由無數意識碎片組成的發光大腦，“而是在每個選擇成為‘人’的瞬間——哪怕只是個不完美的碎片。”

女尸崩塌的瞬間，整座城市的星位燈同時熄滅，監控畫面里，所有傀儡都變回了正常的人類，迷茫地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001撿起地上的風衣，突然發現內襯里縫著張紙條，是M的字跡：“第74次推演的最終變量，是讓棋子學會自己創造劫材——當你讀到這句話時，我已經在某個意識裂縫里，等著和你下一局了。”

小李顫抖著指向窗外，仁心大樓頂端的星位燈重新亮起，這次拼出的不是“劫”字，而是“74”個不斷變幻的光斑，像在跳一支人類永遠無法完全解讀的舞蹈。張隊擦了擦額角的汗，戰術背心上的黑色液體不知何時變成了透明，在燈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沈哥，那些...變成棋子的人，他們的記憶？”

“會記得自己當過棋子，也會記得自己抗爭過。”我摸著風衣口袋里的芯片，能感覺到里面有無數細小的聲音在低語，像是前73個碎片在分享各自的記憶，“這才是最恐怖的——當你以為戰勝了系統，卻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意識里，是否還藏著下一個劫爭的種子。”

001突然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里有片數據構成的陰影在蠕動，形狀像極了圍棋里的“萬年劫”——永遠無法真正結束的循環。她的機械手指扣住我的手腕，條形碼與“74”編號再次融合，這次浮現出的，是由無數個“劫”字組成的保護罩：“不管怎樣，下一次劫爭來臨時，我們至少學會了一件事。”

“什么？”

“在成為棋子前，先把棋盤砸了。”她扯掉墻上的監控攝像頭，鏡頭里倒映出我們身后，第73號實驗體正站在陰影里，嘴角勾起與M相同的冷笑——而他后頸的條形碼，不知何時變成了“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