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閣下,你拿走縫合獸的死靈之心了么?”盧卡斯問道。
死靈之心,那是什么?
聽起來,像是心臟一樣為縫合獸提供能量的東西。
維德搖搖頭,他并沒有在縫合獸的尸塊里翻找。
“得把那東西找出來才好。”盧卡斯說,“把死靈之心交到暮光教會,他們就會立刻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
盧卡斯頓了一下:“而且還能從教會那里得到獎賞。”
維德點頭,那就找找看吧。
盧卡斯將浸水的布條綁在臉上,做了個簡易的口罩。
他忍著惡臭,拿起長槍,挑開那些腐爛的肉。
維德則是用鐵劍,隨便刨了刨。
他不知道死靈之心是什么東西,長什么樣子,所以只是做做樣子,看有沒有比較特別的玩意。
沒費多少功夫,盧卡斯在縫合獸的軀體部位刨出來一塊灰色的晶石。
大概有雞蛋那么大的圓心晶石,其內部是渾濁不堪的,好似有泥漿在里面流動。
“就是這個了!”盧卡斯說。
他用長槍把死靈之心刨到雪地里,蹲下來,找了一塊干凈的布,用白雪將它擦拭干凈,然后拿起來,交到了維德的手里。
“維德閣下,這是你的戰利品,應該由你來保管。”
入手的瞬間,維德在那晶石上感覺到了魔力的波動。
他似乎,能調動這顆晶石里的魔力。
如果“死靈之心”是一種專為死靈供能的魔法晶石,那么理論上,作為骷髏的維德,應該也可以使用它。
找個沒人的時間和地點,再試試看吧。
維德將灰色的晶石放入腰間的布袋裝好。
天就快黑了,走完了大半個勃朗特村,該探查的東西,也差不多都探查完了,盧卡斯覺得該回去和其他村民匯合了。
他想,維德閣下剛才經歷那么一場大戰,就算沒受傷,體力肯定消耗了不少,于是提出了返回的建議。
有一顆死靈之心,足夠證明他們的經歷是真實的而非假話。
告訴村民們他們在勃朗特村里見到的恐怖場景和腐爛的死靈后,也不會有人再心存幻想了。
這村子里確實沒有別的東西了,維德不再做手勢說要往前探索,轉過身和盧卡斯一起往回走。
來時走的小心翼翼,磕磕絆絆,回去二人則加快了步伐。
很快,就回到了遇見第一只亡靈犬的巷子。
維德停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兩腿之間,示意自己要去那邊解個小便。
盧卡斯在巷子外等待,他很識趣地背過身,走到了維德看不到他的地方。
流浪騎士閣下是個很注重個人隱私的人,把全身都遮的嚴嚴實實,一定不會喜歡如廁的時候,有個外人站在他的旁邊。
盧卡斯很會把握分寸,人到中年,他早已學會了“讀空氣”的本領。
維德覺得和盧卡斯相處很愉快,在維京人入侵時,維德就看到了他挺身而出,面對冬狼來襲,他也擋在了牛車前方。
這個塔尼亞人,他的實力和天賦或許不夠出色,但他是個能讓人放心將后背交給他的隊友,是個愿意讓人和他交朋友的人。
如果維德還活著,與他在某個和平的城鎮相識,想來,會請他去酒館里喝上一杯,也許喝個爛醉吧。
可惜,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維德不得不編造一個謊言,來把盧卡斯支開。
還有一件小事,沒有結束。
他來到了那具亡靈犬的“尸體”旁,撿起了落在一旁的犬頭,安在了它倒下的身體上。
攻擊時,他特別有注意到,沒傷到這只小狗的頭。
這些亡靈犬的身體結構和骷髏類似,其靈魂之火,都寄宿在頭骨里,等到它們身上的肉都掉完了,就可以看到它們眼眶里的靈魂之火了。
只要頭骨不損壞,其實它們就不算是死亡。
它的身體也是完整的,維德當時舉起劍,刺向的不過是它旁邊的雪地,雪地里有個小小的劍坑,就在小狗的身旁。
其實再仔細看,就能看到小狗脖子上拴著的一條項圈了。
和后來遇見的亡靈狗群不同,這只小狗,并非是野狗,它是一只家犬。
它不是被亡靈法師使用魔法和詛咒所束縛的靈魂,而是一個少見的,自然誕生的亡靈。
維德能清晰地感覺到兩者之間的差別,那些撕咬尸體的狗群,和縫合獸一樣只有痛苦,所以維德用劍,送它們離開,但這只小狗不一樣,它看到盧卡斯的時候,之所以弓起背,是因為它被嚇到了。
見到它的時候,它只是在撲咬渡鴉,沒有啃食尸體。
維德知道小狗為什么停留在這兒,在小狗的旁邊,他刨開了地上的雪,雪地里,有一具凍僵的尸體。
是個老人,一個長滿皺紋的老奶奶。
老奶奶的腹部,有一道深深的劍傷,她被人砍倒,然后倒下,死在了這個偏僻的巷子。
小狗的身上,也有一道劍傷,它和自己的主人,一樣,都是被劍砍死的。
老奶奶的懷中,還抱著一個木籃子,她像是出去買東西,也許是想買一塊肉,給自己和小狗慶祝新年。
可有人殺了她和她的小狗,她的尸體被遺棄在這里,整個村子的人都被殺死,被洗劫。
當尸體開始腐爛,死去的小狗變成了亡靈。
變成亡靈的小狗并沒有離開它的主人,它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變成這個模樣,也不知道為什么主人躺在雪地里,不再摸摸它的頭,和它玩耍。
主人不離開,它也只是守在這個角落。
當那些渡鴉飛下來,要啄食它的主人,它就撲出去,將渡鴉咬死。
它寸步不離地守護著那個已死去的人,哪怕身上的肉腐爛,哪怕那個人不再呼喚它的名字,哪怕它的靈魂只剩下殘缺,但依然不停地趕走那些渡鴉。
維德并不想傷害這只本來有家可歸的小狗,所以在盧卡斯面前做了戲,假裝他將小狗殺死。
現在他重新將小狗的頭放了回去,用靈魂之火將它粘合,它又站了起來。
維德撫摸小狗的頭,它并不具備攻擊性,至少對維德沒有攻擊性。
它醒來后的第一件事,是來到主人的身邊,拱了拱主人那僵硬冰冷的手。
低聲的嗚咽,它坐了下來,忠誠又愚蠢地守候著。
“抱歉打擾了你。”
維德在心里說,他最后摸了摸小狗的耳朵,起身離開。
這地方大概不會再有人來了,就讓小狗與它的主人陪伴吧。
這是它的愿望,維德在觸碰它的時候,看到了一些陽光明媚的畫面。
在某個遙遠的晴天,躲在樹蔭下的流浪小狗被一個老婦人抱了起來。
“你也沒有人陪你過豐收節么?”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那是個蒼老的聲音,但很溫柔,像是春日里盛開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