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世奇又轉向周庭：“孫兄考中，算是正合其理，我們當中，周兄才是有望奪魁之人啊。”

其他人應和：“是啊，是啊。”

這話也不是刻意貶低孫紹祖，因為按照以往的成績，孫紹祖本不具備爭奪會元的水準。

鄉試那次，在他們眼里，不過是僥幸罷了。

若非科舉舞弊案爆發，孫紹祖是得不了第三名的。

鄉試第三名都困難，更不用說，跟全天下的各省解元相爭，奪取會元之位了。

本朝遵循前朝疆域劃分，共有兩京十三省，每次鄉試，都有15名解元產生。

而只要沒什么大的變故，這些人，都會在會試相遇，一爭雌雄。

更不用說，積年未中會試的老舉人，也是極強的競爭對手。

周庭聽了周圍恭維聲，連連擺手：“此次會試革新，誰都機會，誰都有機會。”

他心里哪里有把握，尤其是最后那道策論題，他雖然自忖答得不錯，但他知道，這種題目，孫紹祖就超過他許多。

下意識說道：“唉，我怕是難爭會元，或許孫兄，還有機會。”

蔣世奇等人啞然，但也只以為是周庭謙虛，便含糊兩句過去了。

正在此時，貢院正門大開，走出一行人來。

這群人模樣不陌生，正是本次會試的監考官。

不需要說話，全場安靜了下來。

三年一次的科舉結果，就在他們手里的紅色榜單之上。

榜單剛剛貼好，喧嘩之聲大起，一雙雙目光，直直射向榜單的名字之上，

不過片刻，身旁響起一聲大叫。

“我中了，我中了。”

幾人回頭去看，原來是一位叫張秉采的同學。

眾人齊聲贊嘆：“恭喜張兄。”

張秉采神情振奮，臉上開始充血：“多謝，多謝。”

身體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好在身邊就有仆人，將他扶著出去了。

一路往人群外擠，一邊嘴里念叨著：“第294名，294名，中了就好，中了就好。”

本次數千人應試，卻只錄取了300人。

他自知才華有限，便直接從后面找，結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這群同學中，再沒響起動靜。

直到蔣世奇長嘆一聲：“120名，也是中了。”

眾人連連恭賀，但心里各個忐忑：“蔣兄素來大才，也只得了120名，我等還有機會嗎？”

自然是十分渺茫了。

果然，之后再無聲響。

直到看到最上面。

“第三名。”

周庭暗暗咬了咬牙，他偷看了一眼孫紹祖，心里給自己打氣：“殿試我一定要再加把勁，爭取趕上孫兄。”

身邊的驚呼聲響起。

“啊呀，周兄高中第三名。”

“會元，會元，孫兄是會元。”

眾人凝神望去。

果見第一行就寫著孫紹祖的名字、籍貫等。

孫紹祖長長吐了口氣：“僥幸中了。”

之后，他被喧鬧聲包圍。

“會元在此。”

“會元在此。”

......

過了好一會兒，孫紹祖在小安、胡一柱等人的保護下，狼狽的擠出了人群。

“周兄，蔣兄，我先回了，來日再聚。”

孫紹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了一眼身后擁擠的人群，趕緊撤退。

周庭也急忙跑路：“各位，我也先走一步。”

帶著仆人跑路了。

蔣世奇感嘆一句：“唉，誰也沒想到會元和第三名沒有等在酒樓客棧，反而親自來看榜，這不引起圍觀，才是怪了。”

感懷兩句，帶著仆人，匆匆去了。

其他沒有中式的同學，只能身后看著他們匆匆離開的背影，發誓下一科一定要高中：“不對，是明年的恩科，一定要考中。”

恩科的消息很早就散開，八月鄉試，第二年會試，一樣的流程。

孫紹祖走到半路，才想起他們約好看榜后，在酒樓相聚。

“罷了，他們估計已經散了，我再回頭，也是無用了。”

離了貢院，道路寬敞，也沒有擁擠，很快就到了寧榮街。

“停車，我下去轉轉。”

高中會元，已鎖定殿試前二甲之列，無論殿試考的怎么樣，結果都不會太差。

他心神放松下，想著給家里的賈迎春和邢岫煙買點配飾，慶祝一番。

很快在一家首飾行，選定兩樣東西。

一件玉釵，價值200兩。

一件玉鐲，價值150兩。

這兩樣東西，價值高昂，雖算不得頂級，但也是貴重之物。

賈府內的姑娘們，也不過用著這個水準，平日的隨身之物，甚至很多都是幾兩，貴一點不過一二十兩的東西。

“這就夠了。”

他有些心疼銀子，但今天心里暢快，也就忍痛買下了。

“玉釵給迎春，玉鐲給岫煙，正好配她們。”

離開前忽然想到邢夫人跟賈惜春。

“她們跟我親近，要不要也選一件？”

轉頭看看店內其他的東西，搖了搖頭：“現在銀子不多，還是等以后吧。”

他全副身家，不過幾千兩，這一次首飾購買，就花掉幾百兩，已經是極大的一筆開支了，再要花費，他有些不舍。

“爺，上車嗎？”

小安前來詢問。

“不了，走幾步過去就到了。”

孫紹祖領頭，步行往家里走。

“嗯，是誰？”

在轉到通往自家的道路時，他感受到一股被人窺視的感覺，轉頭去看，只有一座茶樓立在那里。

“是璉二？”

他不確定。

對方縮的太快，他沒看清楚。

走在前方開路的一個護院跑回來，向胡一柱說了什么。

“爺，門口有人群聚集，不知發生了什么。”

胡一柱湊過來匯報。

孫紹祖凝著眉頭：“過去看看。”

“要不要先趕開一些，免得發生混亂，傷了爺？”

胡一柱的建議很好。

但孫紹祖看了一眼人群，搖了搖頭：“暫時不用，先湊過去聽聽，他們聚在門口做什么。”

幾人悄悄靠了過去。

此時距離開始堵門，過去了半個時辰，人群聚在一起，已經有二三百人了。

孫紹祖遠遠看去，還真有些擔心。

不過胡一柱表示有他們幾個護衛，當無安全威脅。

“那就過去。”

湊到人群中。

前方，有一人在喧嘩。

“他本來迎娶了我們府上的小姐，就該安分守己，結果不知怎么的，讀了一些書后，反而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給我們老爺多少氣受。”

“前些天，更是直接氣病了我們老爺。”

“他也不常去探望，只當沒有這個岳丈，你們說，這樣的人，還算得上正經的讀書人嗎？”

蠱惑之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