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人用“翰林”指代的人，更不是普通人，正是當(dāng)今翰林學(xué)士。

其他翰林院的官員，都有具體的官職稱號，只有翰林學(xué)士，才被公認(rèn)是“翰林”這個稱號的唯一指代。

“我看不然，去年的院試第二名，也是解元的有力爭奪者。”

雖是翰林之子，但還是有不認(rèn)可的人。

“是啊，聽說去年院試，周庭的觀點，就很大膽，寫了很多非凡的見解。”

“這在院試有用，可未必就合了陳少卿的心意。”

有人應(yīng)和。

“第二名是叫張為真吧？我看他懸，聽說文章規(guī)規(guī)矩矩，雖然水平不錯，但想要脫穎而出，只怕很難。”

“什么叫很難？就算不得解元，起碼也能中舉的。”

謄錄官聽著是官，但不過是一些衙門的書吏，他們哪里有什么正經(jīng)功名，一個舉人，就讓他們羨慕不已了。

謄錄房內(nèi)，因為解元之事，爭的不可開交。

三位考官，則看著一份卷子，發(fā)起愁來。

“兩位，你們怎么看？”

太常寺少卿陳扶召有些為難。

閱卷幾天，再無尋到一份可匹敵那份被他定為解元的卷子。

他本已經(jīng)失望了，但是最后一天，看到這份卷子，他心神震動。

但隨即陷入了為難。

“少卿，不如低低的取了，若是讓他成為解元，只怕要惹出大禍。”

給陳扶召推薦了這份卷子的黃蘭坡，見陳扶召沒有立馬贊同，立馬打了退堂鼓。

雖然在他心里，這一份才是最好的。

“當(dāng)然，觀點也是最激進(jìn)的。”

他心里暗暗說了一句。

他懂陳扶召的為難：“如此激進(jìn)的觀點，若是傳揚出去，只怕不妙啊。”

這卷子雖然會封存，一般無人去看，但就怕有心人翻出來，到時只怕要出大禍。

聽了這話，陳扶召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的顧慮。

上屆狀元劉吉水則持反對意見：“少卿，不如黜落，省得以后麻煩。”

他是狀元不假，但最是穩(wěn)健，這才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不可。”

“不可。”

陳扶召和黃蘭坡連聲反對。

兩人對視一眼。

最后由黃蘭坡出言解釋：

“這等觀點，比之前那份，更進(jìn)一層，讀來發(fā)人深省。”

“尤其是這句‘國家大事在祀與戎，卻也在民，在民心’。”

“這種民本思想，正是我等努力倡導(dǎo)的，豈可黜落此等同道之人？”

陳扶召深為贊同：“之前那份，只是提出后世演變的可能，而這一份，則清晰描述了一條歷史道路，我雖讀的不通透，但也深感有理。”

聽了這話，劉吉水只好拱手閉嘴。

最后陳扶召定下名次。

“就定第四名吧。”

前三名，很有可能被皇帝拿去翻看，這第四名一般是無人問津的。

“解元太高調(diào)，低了不合心意，只能取一個第四名了。”

他心里覺得很妥當(dāng)。

但是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徹底打破了他的妥當(dāng)計劃。

讓他心里慌亂，多日睡不著覺。

弘武八年九月初一。

貢院前，人頭涌動。

“放榜啦，放榜啦。”

吵吵聲不斷。

孫紹祖雖然心里緊張，但也不耐煩擠過去看榜，只讓小安擠到貼榜的地方等待。

“秦順，有動靜了嗎？”

秦順本來坐在車前，聽了車?yán)锏姆愿溃B忙挺身觀看。

“大爺，貢院的門還鎖著，沒人出來。”

孫紹祖掀開窗簾，向前方張望一眼，最后搖了搖頭，放下簾子。

“這個時辰了，怎么還不放榜？”

按照他打聽的消息，榜單的張貼很快的，一般一大早就會貼出來。

忽然，他心中一動。

恰巧這時，人聲鼎沸，似乎發(fā)生了變化。

不等他動彈，外面的聲音紛紛擾擾傳了進(jìn)來。

“完了，完了。”

“發(fā)生弊案了。”

“快走，是錦衣衛(wèi)，他們守了貢院，聽里面說，要一個個查了拿人。”

人群瞬間炸響，一個個身影飛快向四面八方奔走。

孫紹祖收攝心神，趕緊喊人：“先回去。”

秦順看了一眼人群，沒有找到小安，也顧不得許多，跟著人群，駕車逃回了孫府。

賈迎春等人本在院里一個個翹首以盼，結(jié)果看到孫紹祖一臉沉重，急匆匆的回來了。

眾人嚇了一跳，趕忙圍上去。

“夫君，可是沒中？”

這是她瞬間想到的。

孫紹祖看著慌亂的家仆，罵了一句：“都回去，堵在門口做什么？”

眾人嚇了一跳，趕緊讓開院門。

賈迎春也有點怕，給自己暗暗鼓氣，走過去攙著孫紹祖。

“夫君，你別傷心，我們下次再考。”

孫紹祖心煩，推了她一把：“回去回去，別在這給我添亂。”

轉(zhuǎn)頭就進(jìn)了書房。

賈迎春愣了愣，臉色蒼白，這還是孫紹祖第一次這樣對她。

她心里傷心難過，但又不敢做什么，看了一圈低著頭的丫鬟仆人。

悄悄抹了一把眼角的淚珠，轉(zhuǎn)身回了里屋。

繡橘輕聲罵了一句：“都回去，不要在院里出聲。”

她也以為自家大爺沒考中，這才發(fā)火。

孫府立刻安靜下來。

書房，孫紹祖看著擺放整齊的書籍，心中的擔(dān)憂沒有消散。

“拿來的題目紙條，早被我燒掉了。”

“前些日子寫的草稿，也全部焚燒了，誰能知道什么？”

但他還是擔(dān)心：“若是賈雨村失言，將我說了出去，這輩子就完了。”

當(dāng)然，這是最壞的情況。

他見了題目正是賈雨村最后給的，而且一模一樣后，心里其實很安穩(wěn)。

但是到了這一刻，終究是忐忑的。

“忐忑，只因為這一世，我沒有重來的機會。”

孫紹祖想了很多。

不知過了多久，院門突然“砰砰砰”被敲響。

孫紹祖嚇了一跳，下意識站起身來。

看到是小安回來后，氣的他大罵出聲：“敲這么響做什么？趕著投胎？”

小安心里十分委屈：“爺，我是按往日敲的，怎么可能大聲？”

但他不敢多說一句，喊了一聲“爺”后，退了出去。

孫紹祖剛坐下，院門又響了。

“砰砰砰。”

院里的人都在，誰在敲門？

孫紹祖真的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