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尷尬。

蕭易看著不停朝趙全告狀的趙阿四，心里想著最近的窗戶在哪，方便待會跳河逃跑。

趙全打斷趙阿四訴苦。

上次的事，他聽趙阿四說過。

當時見手下人又是被打傷，又是被羞辱，他確實氣憤。

打狗看主人。

不經主人同意打狗，落的終歸是他的臉面。

他帶趙阿四去找那人算賬，卻發現那人如蒸發一般，只能不了了之。

現在終于遇到那人——

趙全快速偷瞄了蕭易一眼。

但時機不對。

腦中瞬間閃過無數種處理之法，都被他一一否決。

那靈鋒如雨的畫面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蕭易瞥了一眼臉色逐漸陰沉的趙全。

眼見就快到青雀府問道院，他不想把事情鬧大。

從趙全隨手就能扔出兩件法寶來看，對方背景肯定不簡單。

出身微寒，不是恥辱。

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錢，再加句誠懇的道歉，看能不能將事情平息。

如果不行，那只能暫避風波，跳河游去問道院了。

揮散思緒，蕭易慢慢摸向腰間錢包。

“蕭兄。”

趙全突然開口。

“蕭兄，雖然你我相識不久，但我相信你的品行。”

“關于家仆受傷的事，我只知道他的一面之詞，不如蕭兄也講講當時的情況。”

聞言，蕭易松開抓住錢包的手，將當時情況陳述了一遍。

了解前因后果后，趙全暗暗松了口氣。

他怒目瞪向趙阿四：

“阿四，怎么回事？”

聽趙全語氣，趙阿四已經明白少爺不會偏向自己。

“噗通”跪在趙全腳邊，皺了皺臉，擠出眼淚鼻涕。

“少爺，我錯了！我不該騙你！”

“我不是氣你騙我！我是氣你誣蔑蕭兄！我看你機靈才帶上你的。

離家前，我有沒有說過，在外要以和為貴，不能囂張跋扈。

我們趙家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

“對不起少爺！”

“你該對不起的是蕭兄。”

趙阿四挪動膝蓋，就要朝蕭易磕頭。

蕭易偏開身子，用靈力止住趙阿四的動作，淡淡說道：

“起來吧！我不喜歡別人下跪。”

聽到這話，趙全明白事情得以平穩落地。

他一腳踹在趙阿四屁股上，說：

“快起來吧！蕭兄原諒你了！不過家規不能免，扣你兩年半的工錢。”

“多謝少爺！多謝蕭少爺！”

……

鬧劇告一段落，誤會得以解除。

房間內，蕭易和趙全相對而坐，矮桌上放著一壺冒白氣的清茶。

趙全提壺，先為蕭易倒了杯茶。

“家仆惡劣，讓蕭兄見笑了。”

蕭易拿起茶杯，小抿一口。

嗯，不會品，不好喝。

“嗯”，他不想再聊趙阿四的事，主動轉換話題，“趙兄，你對那女鬼怎么看？”

“陰氣如此重的鬼，大多是生前被兇殺，死后有怨氣。

雖然不常見，但也說不上多稀奇。

有兇鬼在，意味著附近發生過命案。

案子能不能偵破，自然有除魔司和衙門的人去操心。

說到鬼，百姓們都說人死后會前往世界邊緣。

我出生在高增府的布匹世家，家里天南地北都有生意，所以知道的要比大家多一些。

人死后，魂體脫離肉體，然后前往凈土外的無盡荒野。”

“凈土？無盡荒野？”

“蕭兄應該知道，當世有三大國，青雀、龍伯、雷川。

三國之外，還有三千小國。

他們共同組成萬物生靈生存繁衍之地，即凈土。

凈土之外，是不知廣闊幾何的無人禁區，那里寸草不生，被稱為無盡荒野。

不過，我不相信荒野無盡，等我在問道院修行有成，定要去里面闖闖。”

蕭易輕輕轉動著手里的茶杯。

廣闊不知幾何的無人禁區？

難道站在這個世界頂峰的仙人也不知道世界多大嗎？

他望向正滔滔不絕講述自己理想的趙全，像是自言自語：

“世界多大，得自己親眼看見才知道。”

“蕭兄，你這話說的對。”

“世界什么的太遠，還是聊聊現在吧！趙兄，對除魔司了解多少？”

“蕭兄想問的是，除魔司是怎樣一個存在吧？

說起來，除魔司與問道院關系密切。

青雀朝設七部管理朝政，七部分別為：

吏、戶、禮、兵、刑、工、仙。

其中仙部負責管理所有修士。

仙部之下又分四司。

除魔司、監察司、問道院、尋神司。

培養像你我這等修士，只是問道院的職責之一。

而在問道院修行結束后，一部分人留在問道院，有的轉入其他六部，大部分都是進入除魔司。”

蕭易點點頭。

這個世界的修仙有些像前世的考警察。

考上問道院，就是考入全國唯一一所警校。

出來之后，直接分配到各地派出所。

“那這個尋神司是？”

“尋神司十分神秘，據說是負責尋找傳說中神的蹤跡。

我也知道的不多，等到了問道院應該能了解到。”

接下來幾天，船老板為蕭易收拾出一個房間。

蕭易每天同趙全喝茶釣魚，探詢到許多他過去接觸不到的事。

可能是為了避免尷尬，有蕭易在場時，趙阿四都會從趙全身邊離開。

有時趙全想讓趙阿四換壺熱茶，需要喊好幾遍，趙阿四才會姍姍過來。

趙全解釋道：

“阿四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有點小聰明，但非常怕死。

他當時要是知道蕭兄問道院學子的身份，絕對不敢那樣對蕭兄。

我曾教他審時度勢，結果他學成欺軟怕硬。

如今知道蕭兄前途無量，天天擔心你會突然報復他。”

蕭易臉上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

我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嗎？

不過，他也不會刻意去向曾經輕視自己的人表達善意。

就讓趙阿四擔驚受怕去吧。

說不定下次再遇到類似情形，害怕反倒能救他一命。

……

一個月的水上旅程即將結束。

甲板上，蕭易和趙全并立在船頭。

半刻鐘前，剛下完一陣大雨。

整艘船被雨浸泡得濕黑，三四名船員正用木推板把甲板上的積水排掉。

天空蔚藍，空氣清冽。

趙全指著前方說：

“蕭兄，等出了這片山，進入一片平原，我們就到了青雀府地界。

最遲今晚戌時，我們就能到王都城外的碼頭。”

“戌時？王都沒有宵禁嗎？”

“王都可是整個青雀朝最繁榮之地，自然不會有宵禁。

而且王都最壯麗的就是夜景，行人如織，燈火如晝，奇肉珍酒美人袖……

距離問道院開山還有五天。

我做東，帶蕭兄去城里好好玩玩。”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此時，趙阿四用木盤端著兩個湯盅走來。

“少爺，蕭少爺，雞湯來咯！”

趙全掀開一個盅蓋。

湯盅里金黃的湯汁散發出撲鼻的肉香。

“好香啊！這雞哪來的？”

“少爺，這雞是我路過廚房時發現的。

我見這雞非常漂亮，想來味道肯定不差，所以特意吩咐船家做了這兩盅湯。”

趙全端起一盅，又指了指另外一盅。

蕭易道謝一聲，沒有過分客氣。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蕭易在心底已經認下了趙全這個朋友。

大船駛出山林，視野頓時變得遼闊。

西天遙遠的地平線上，一輪血紅的太陽緩緩下沉。

蕭易伸出兩只手，就在手碰到湯盅的瞬間——

一道寒光刺破夕陽余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