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之城在崩塌。

天空像打碎的玻璃一樣裂開，無數碎片墜落，卻在觸及地面前化為光點消散。魏蕭站在圓形廣場中央，白芷和蘇宛的融合體在他左側，墟在右側。三人形成一個三角，中央是初代長生者留下的石碑。

“選擇？“魏蕭握緊誅邪劍，劍身上的銘文微微發燙，“什么選擇能終結這一切？“

白芷-蘇宛融合體抬起手，指向正在崩塌的天空：“那道門通向現實世界，但一旦穿過，鏡之城就會永久關閉。“她的聲音重疊著兩人的音色，“噬界者將永遠被封印在這里。“

墟卻搖頭：“不完全是。鏡之城一旦封閉，現實世界的長生劫確實會終結，但代價是...“他指向周圍那些鏡子碎片，“所有被困在這里的意識殘影都將湮滅，包括初代長生者的最后一絲清明。“

魏蕭看向那些碎片，每一片中都有一個痛苦的身影。其中一個碎片特別顯眼——里面是初代長生者璇璣的影像，她跪在雪山祭壇前，懷中抱著青衣少年的尸體，淚水中帶著決絕。

“還有另一個選擇。“墟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你可以留下來，成為新的'鏡守'。這樣鏡之城會繼續存在，長生劫也會延續，但至少...“

“那些意識殘影能繼續存在？“魏蕭打斷他，“讓后人繼續承受長生劫的痛苦？“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廣場邊緣開始塌陷。白芷-蘇宛融合體雙手結印，一道紫青交織的光幕暫時穩住了周圍的崩壞。

“時間不多了。“她的聲音開始不穩定，身體時而分離時而重合，“鏡之城正在坍縮，你必須立刻決定！“

魏蕭看向墟：“告訴我真相。你到底是誰？這個地方到底是什么？“

墟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自己眉心。那點青芒擴散至全身，他的形象開始變化——面容依然年輕，眼神卻變得滄桑如古井。

“我是青冥，也不是。“他的聲音多了幾分厚重，“初代長生者當年將自己分裂為三部分時，還剝離出了一份純粹理性——那就是我。'墟'是理性在鏡之城的具現化。“

魏蕭心頭一震：“所以你是...初代的一部分？“

“可以這么說。“墟點頭，“鏡之城也不是普通幻境，而是初代用畢生修為創造的'反面世界'。這里的一切都與現實相反，包括時間流向。她本打算將噬界者永遠困在這里，卻沒想到...“

“沒想到自己也成了囚徒。“白芷-蘇宛融合體接過話頭，紫眸中閃過一絲悲憫，“她的一部分意識永遠留在了鏡之城，與噬界者對抗了三千年。“

又一塊巨大的天空碎片墜落，這次砸在廣場邊緣，激起一陣能量波動。融合體的光幕開始閃爍，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魏蕭看向手中的誅邪劍：“如果我選擇留下...“

“你會成為新的鏡守，繼承初代的使命。“墟指向劍身，“誅邪劍將永遠封印在此，維持鏡之城的存在。外面的長生劫會繼續，但至少噬界者無法逃脫。“

“那如果我選擇離開？“

“鏡之城崩塌，噬界者被永久封印。現實世界的長生劫終結，但...“墟頓了頓，“所有與長生劫相關的存在都會消失，包括守鑰人、誅邪劍，以及...長生者的記憶。“

魏蕭猛地抬頭：“什么意思？“

白芷-蘇宛融合體的身影突然變得透明：“意味著外面世界的人會忘記關于長生劫的一切。白芷和蘇宛會活下來，但她們不會記得你，不會記得這段經歷...“

“而我？“

“你會成為普通人。“墟直視魏蕭的眼睛，“沒有前世記憶，沒有長生血脈，只是一個平凡的青冥山采藥人。“

這個選擇比魏蕭想象的更加殘酷。留下，意味著永恒的孤獨與責任；離開，則要放棄一切身份與羈絆...

“等等。“魏蕭突然想到什么，“你剛才說鏡之城的時間是倒流的。那外面現在是什么時候？“

墟揮手喚出一面水鏡，鏡中顯現出溪木村的景象——廢墟已經被清理，一座嶄新的建筑群拔地而起，風格酷似三百年前的青冥宗。更令人震驚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主殿前：夜無塵！

“三年后。“墟平靜地說，“鏡之城三日，外界三年。“

魏蕭如遭雷擊。夜無塵還活著？而且重建了青冥宗？

“放逐噬界者時產生的能量波動喚醒了瀕死的他。“墟解釋道，“這三年里，他一直在準備迎接你們回歸...或者說，阻止你們回歸。“

“為什么？“

“因為他知道鏡之城的存在，知道這里封印著什么。“墟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夜無塵想要的從來不是終結長生劫，而是...控制它。“

水鏡畫面變換，顯示出夜無塵手中的物件——一塊殘缺的青銅羅盤，上面刻著“逆生“二字。

“逆生大陣的陣眼。“白芷-蘇宛融合體輕聲道，“他想利用大陣的力量，將鏡之城與現實世界永久連接，創造一個長生者統治的新秩序。“

魏蕭的思緒飛速運轉。留下，成為鏡守；離開，失去一切；而外面的夜無塵正在謀劃更大的陰謀...

“有沒有第三種可能？“他突然問。

墟和白芷-蘇宛融合體同時看向他。

“誅邪劍上的銘文。“魏蕭指向劍身，“最后一行被抹去了。初代當年看到了什么？為什么她要留下這個石碑？“

墟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你真的想知道？“

地面再次劇烈震動，這次連石碑都開始搖晃。白芷-蘇宛融合體突然分開，又迅速重合，顯然維持形態越來越困難。

“告訴我！“魏蕭堅持道。

墟深吸一口氣：“最后一句話是：'唯誅邪劍主可成新劫'。“

魏蕭如墜冰窟：“什么意思？長生劫...是可以傳承的？“

“不是傳承，是轉移。“墟指向魏蕭胸口的劍紋，“初代當年發現，長生劫的本質是一種宇宙級的失衡。誅邪劍主可以將其轉移到自己身上，成為新的'劫核'，從而終結現有的循環。“

“那...成為劫核的人會怎樣？“

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正在崩塌的天空：“看到那些裂痕了嗎？每一個裂痕都代表一個被長生劫吞噬的靈魂。劫核將承載所有這些痛苦，直到...下一個劍主出現。“

這個真相比魏蕭想象的更加殘酷。初代長生者背負了三千年的重擔，現在這個選擇落到了他頭上。

白芷和蘇宛再次短暫分離，這次足夠讓魏蕭看清兩人痛苦的表情。白芷的紫眸中滿是淚水：“不要選這個...求你了...“

蘇宛則更加直接：“你會生不如死！“

墟卻沉默不語，只是看著魏蕭，等待他的決定。

崩塌加速了。廣場的地面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石碑上的文字一個個消失。魏蕭握緊誅邪劍，感受著劍身傳來的脈動——那是劍靈最后的存在證明。

“如果我成為劫核...“魏蕭緩緩問道，“她們能記得我嗎？“

墟點頭：“能。但你會承受無法想象的痛苦。“

“夜無塵的計劃呢？“

“將徹底失敗。鏡之城會穩定下來，長生劫的力量會集中在你身上，不再影響其他人。“

白芷和蘇宛終于無法維持融合狀態，徹底分離開來。兩人虛弱地跪在地上，卻仍固執地向魏蕭伸出手，仿佛想阻止他做傻事。

魏蕭看著她們，又看向墟，最后目光落在誅邪劍上。劍身上的銘文此刻全部亮起，尤其是最后那個被抹去的部分，正緩緩浮現出完整的文字：

“劫起劫滅，唯劍主知

三千世界，一念可易“

“我明白了。“魏蕭突然笑了，“這根本不是選擇。“

他高舉誅邪劍，劍尖指向正在崩塌的天空：“我選擇成為劫核！“

劍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照亮了整個鏡之城。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白芷和蘇宛則發出絕望的呼喊。但一切都太遲了——

誅邪劍化為無數光點，融入魏蕭的身體。他胸口的劍紋擴散至全身，形成一個復雜的星圖。那些墜落的天空碎片突然停滯，然后開始倒流，重新拼合成完整的天空。

更神奇的是，白芷和蘇宛手腕上的三星印記自動脫離，飛向魏蕭，在他眉心形成一個全新的金色印記！

“這是...“

“劫印。“墟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從今往后，長生劫將由你一人承擔。“

魏蕭感到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腦海——歷代長生者的記憶、初代與噬界者的糾纏、誅邪劍的真正來歷...這些信息幾乎要撐爆他的意識。

就在他即將崩潰的瞬間，一雙溫暖的手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魏蕭抬頭，看到白芷和蘇宛一左一右站在身旁，紫光與青光交織成網，幫他梳理混亂的記憶。

“我們不會讓你獨自承擔。“白芷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守鑰人的職責就是守護。“蘇宛補充道，“無論你去哪里。“

墟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有意思...看來初代當年漏算了一點。“

“什么？“魏蕭問。

“愛的力量。“墟的身影開始變淡，“它能讓最嚴密的邏輯出現漏洞，能讓絕對理性的計劃產生變數...“

他的身體逐漸化為光點：“鏡之城會暫時穩定，但不會永遠如此。當劫印完全成型時，你必須回到現實世界，面對夜無塵...和你的命運。“

最后一句話說完，墟徹底消失了。與此同時，鏡之城的崩塌完全停止，天空恢復成詭異的暗紅色，太陽依然從西方緩緩升起。

魏蕭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皮膚下的血管隱約泛著金光。他能感覺到——某種古老而強大的存在正在自己體內蘇醒。

“我們該走了。“白芷扶起魏蕭，“夜無塵不會等太久。“

蘇宛指向廣場邊緣：“那里有扇新出現的門。“

確實，一面等人高的鏡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廢墟中，鏡面泛著水波般的紋路。透過它，隱約能看到青冥宗的輪廓。

魏蕭深吸一口氣，向那面鏡子走去。每走一步，眉心的劫印就亮一分，體內的力量也更強一分。白芷和蘇宛跟在兩側，手腕上的三星印記雖然消失了，但眼中閃爍著新的決心。

當他們站在鏡前時，魏蕭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鏡之城。在遠處的廢墟中，他似乎看到一個青衣少年向他揮手告別，口型像是在說：

“我們還會再見的...“

然后，三人一起跨入了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