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上的灰色羽毛突然燃燒起來，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林海盯著那縷煙霧，發現它竟在空中凝結成一只展翅的蝴蝶形狀——正是那種被稱為“灰蝶“的毒品標志。

“見過太陽？“紅毛阿杰嗤笑一聲，手指間的香煙在昏暗的光線下劃出橘紅色的軌跡，“誰他媽沒見過太陽？“

醫生馬克用手術刀輕輕敲擊玻璃杯，發出清脆的聲響：“在交界處，太陽可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陳警官的銀灰色眼睛在陰影中閃爍：“他指的是'原始太陽'——那個在一切開始之前就存在的概念。據說見過它的人會……“

“會怎樣？“林海追問道，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異常遙遠。他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指正在變得透明，仿佛正在慢慢溶解在空氣中。

天秤少女突然拍手，聲音如同驚雷炸響：“時間到！沒有人回答正確，看來第一輪要流局了。“

林海猛地抬頭，發現其他人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異變——紅毛阿杰脖子上的蝎子紋身正在蠕動，像是活了過來；醫生馬克的白大褂上滲出暗紅色血跡；陳警官的手銬變成了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銀蛇。

“等等！“林海掙扎著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霧氣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秤少女歪著頭，面具上的砝碼發出風鈴般的聲響：“游戲規則很簡單——回答錯誤或超時，就會逐漸消失。不過別擔心……“她從藤籃中取出一根刻著天蝎圖案的指骨，“只要有人答對問題，其他人就能恢復原狀。“

林海感到一陣眩暈，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警校畢業典禮上刺眼的陽光、妹妹臨終前窗外的落日余暉、廢棄工廠里透過破敗屋頂灑下的慘白光線……所有的“太陽“在他腦海中旋轉、融合，最后定格在一個從未見過的畫面：一輪漆黑的太陽懸掛在紫色天空中，周圍環繞著十二個發光的小點，像是某種詭異的星座圖案。

“我見過……“林海聽見自己說，“黑色的太陽。“

天平突然劇烈震動，空著的那一端猛地沉了下去。天秤少女面具下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正確。“

剎那間，林海的身體恢復了實體，其他人的異變也停止了。紅毛阿杰脖子上的蝎子紋身重新歸于平靜，只是顏色變得更加鮮艷；醫生馬克白大褂上的血跡變成了精致的紅玫瑰刺繡；陳警官的銀蛇手銬變回金屬制品，但表面多了一層蛇鱗般的紋路。

“黑色太陽是交界處的原始光源。“天秤少女解釋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見過它的人會成為'見證者'，獲得在十二個層級間自由穿梭的權利。“

醫生馬克突然站起身，手術刀在指間靈活旋轉：“這不合規矩。新人怎么可能見過原始太陽？“

“除非……“陳警官若有所思地看著林海，“他不是真正的新人。“

天秤少女沒有理會他們的質疑，而是從藤籃中取出第二根指骨——這次是刻著水瓶座圖案的。“第二輪問題：你們當中，誰曾經殺死過自己？“

這個問題如同一盆冰水澆在林海頭上。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腰間——那里本該有配槍的位置現在空空如也。記憶深處，某個被刻意遺忘的畫面正在掙扎著浮出水面：白色的實驗室、閃爍的儀器指示燈、自己顫抖的手指扣動扳機……

“我。“醫生馬克平靜地說，“在第七次手術失敗后。“

天平毫無反應。

紅毛阿杰吐出一口煙圈：“老子自殺過三次，每次都他媽的失敗了。“

天平依然靜止。

陳警官沉默片刻：“在執行臥底任務時，我不得不殺死'陳警官'這個身份。“

天平輕微晃動，但最終沒有傾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海身上。他感到喉嚨發緊，那個被深埋的記憶終于突破封鎖——白色實驗室內，他穿著拘束衣，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舉起槍。鏡中人露出詭異的微笑，嘴唇蠕動著說了什么……

“我殺死了……另一個我。“林海聽見自己說，“在灰蝶計劃的實驗室里。“

天平猛地傾斜，水瓶座指骨發出淡藍色的光芒。天秤少女拍手稱贊：“精彩！雙重人格的湮滅確實算得上最徹底的自我殺戮。“

林海突然感到一陣劇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不僅是緝毒警林海，還是灰蝶計劃的首席研究員林博士。兩種身份的記憶在腦海中碰撞，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撕成碎片。

“穩住呼吸。“陳警官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杯水，“記憶沖擊是最難熬的，但熬過去你就會發現……“

水杯里的液體是銀色的，表面漂浮著細小的光點。林海一飲而盡，頓時感到一股清涼從喉嚨蔓延到全身，混亂的記憶逐漸歸于有序。

“謝謝。“他喘息著說，“這到底是什么？“

“記憶穩定劑。“陳警官收回杯子，“用遺忘之海的月光和回憶沙漠的星砂制成。在這里很常見。“

天秤少女已經取出第三根指骨——刻著雙魚座圖案的。“最后一輪問題：你們當中，誰曾經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紅毛阿杰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瘋狂：“老子愛過的全他媽是不該愛的！從緝毒組長的老婆到黑幫老大的情婦……“

天平微微晃動，但沒有傾斜。

醫生馬克優雅地擦拭著手術刀：“我愛上了死亡本身。每次手術都是一次求愛儀式。“

天平依然靜止。

陳警官的表情變得復雜：“我愛上了……我的偽裝身份。作為臥底太久，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我。“

天平輕輕搖擺，最終還是沒有反應。

林海的腦海中浮現出兩個身影——一個是警校時期的教官，嚴肅而正直；另一個是……馬爺？不，不可能。但記憶不會說謊，他確實曾對那個毒梟產生過危險的好感，在他講述那些關于星空的故事時……

“我愛上了……敵人。“他輕聲說，“明知不該，卻無法控制。“

天平劇烈震動，雙魚座指骨發出柔和的粉光。天秤少女滿意地點頭：“完美的答案。愛上一個注定對立的存在，確實是最禁忌的情感。“

隨著第三輪游戲結束，集市的環境開始發生變化。墻壁的肉質紋理逐漸硬化，變成普通石材；空氣中的甜膩香氣被海風般的咸腥取代；遠處的噴泉水柱恢復了正常的透明色。

“恭喜你們通過了初級測試。“天秤少女收起天平和指骨，“作為獎勵，你們將獲得進入'真實之層'的資格。“

“真實之層？“林海疑惑地問。

紅毛阿杰掐滅煙頭：“就是比這個鬼地方更接近現實的地方。不過……“他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也更危險。“

醫生馬克整理著白大褂上的玫瑰刺繡：“在那里，記憶和現實的界限會變得模糊。一個不小心，你可能永遠分不清自己是誰。“

陳警官遞給林海一枚銀色徽章：“戴上這個。在真實之層，它能幫你保持最后一絲清醒。“

徽章上刻著一只展翅的灰蝶，觸須部分是兩個相互糾纏的問號。林海剛把它別在衣領上，就感到一陣強烈的下墜感，仿佛整個人被扔進了深海漩渦。

當眩暈感消失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路牌顯示這里是“灰蝶路426號“，正是他長大的老街區。但本該熱鬧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所有店鋪的門窗都被木板封死，只有路燈發出慘白的光。

“記住規則。“天秤少女的聲音從遠處飄來，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在真實之層，不要相信任何看起來太美好的東西。尤其是……“

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打斷了她的警告。林海突然看到街道盡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妹妹林玥穿著她最喜歡的藍色連衣裙，正向他招手微笑。

“哥哥！“林玥的聲音清脆悅耳，“我等你很久了！“

林海的心臟幾乎停跳。理智告訴他妹妹已經死了，但情感卻像決堤的洪水般沖垮了所有防線。他不由自主地邁出腳步，向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奔去。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林玥的瞬間，衣領上的灰蝶徽章突然變得滾燙。林玥的笑容僵住了，藍色連衣裙如蠟般融化，露出底下千瘡百孔的身體——那是長期吸毒留下的痕跡。

“為什么不來陪我呢，哥哥？“林玥的聲音變得嘶啞，“是你把我介紹給馬爺的……是你讓我接觸毒品的……不是嗎？“

林海如遭雷擊，這段記憶像毒蛇般咬住他的心臟。不，這不是真的……他怎么可能……

“灰蝶計劃……“林玥腐爛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你忘了嗎？你才是第一個實驗體啊……“

世界開始旋轉，林海感到意識正在被撕成碎片。他低頭看到自己右手無名指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枚銀戒——和天蝎牧師手上那枚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