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跟著天秤少女穿過一條幽暗的巷子，腳下的石板路隨著步伐微微下陷，仿佛踩在某種生物的皮膚上。

巷子兩側的墻壁呈現出肉質的紋理，表面布滿細小的血管狀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粉紅色。空氣中飄散著甜膩的香氣，像是熟透的水果混合著某種藥材的味道，讓人想起小時候生病時喝的中藥。

“這里……“林海剛開口，就被天秤少女用戴珍珠手套的手指輕輕按住了嘴唇。

“噓——“少女的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聽。“

巷子深處傳來隱約的鈴鐺聲，清脆悅耳，卻又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詭異。林海這才注意到，巷子盡頭那扇青銅卷簾門上掛滿了細小的銀鈴，每一只鈴鐺上都刻著不同的星座圖案。

天秤少女拉開卷簾門時，林海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五層環形走廊環繞著中央的噴泉。噴泉的水柱呈現出夢幻的淡紫色，水珠在空中凝固成水晶般的花朵，又緩緩落下。墻壁不是堅硬的石材，而是某種半透明的膠質，隨著人們的走動微微起伏，像是有生命般呼吸著。

“歡迎來到記憶集市。“天秤少女微微欠身，面具上的砝碼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這里，你可以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只要支付相應的代價。“

林海的視線被最近處的攤位吸引。一個戴著烏鴉面具的商人正在整理貨架，架子上擺滿了晶瑩剔透的玻璃瓶。每個瓶子里都懸浮著不同顏色的霧氣，有的呈現出溫暖的橘紅色，有的則是憂郁的深藍色。

“那是記憶商人雷古勒斯。“天秤少女解釋道，“他專門販賣各種情感記憶。看那個粉色的瓶子，里面裝著某個少女的初戀；旁邊那個暗紅色的，是一位老兵的戰場回憶。“

林海走近幾步，突然在架子的角落發現一個熟悉的瓶子——里面封存著他警校畢業時的場景。他清楚地記得那天陽光很好，父親親手為他戴上警徽時，手指微微發抖。

“這是我的記憶！“他伸手想要取下瓶子。

烏鴉商人敏捷地將瓶子移開，面具下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這位先生好眼力。不過……“他輕輕搖晃著瓶子，“這段記憶的價格可不便宜。“

“用不著買。“天秤少女突然插話，“在這里，記憶會自己找到主人。“

仿佛印證她的話，瓶子里的霧氣突然劇烈翻騰起來，在林海面前凝結成清晰的畫面——他穿著警服站在陽光下，胸前的銀哨閃閃發亮。但緊接著，畫面扭曲了，警徽變成了某種灰色的昆蟲，正緩緩展開翅膀……

“灰蝶……“林海喃喃自語。

烏鴉商人猛地將瓶子收回，警惕地環顧四周：“這位客人，有些話在這里最好不要說。“

天秤少女拉著林海繼續向前走，穿過擁擠的人群。林海注意到這里的顧客形形色色——有穿著復古長裙的貴婦人正在試戴“青春“面具；有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在購買“痛苦“；甚至還有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女孩，正用一罐“勇氣“交換一瓶“遺忘“。

“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人嗎？“林海低聲問道。

“在這里，真實與否并不重要。“天秤少女指向二樓的一個角落，“看那邊。“

二樓的環形走廊上，幾個身影正圍坐在一張圓桌旁。其中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正用手術刀削著蘋果，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垂到地面；一個染著紅發的年輕人把腳翹在桌上，脖子上紋著的蝎子圖案栩栩如生；還有個穿著警服的男人正在擦拭一副手銬，銀色的金屬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那是你的同伴們。“天秤少女說，“要去打個招呼嗎？“

林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上樓的階梯柔軟得不可思議，踩上去像是走在云端。隨著距離的接近，林海聽到他們的談話片段：

“……上次那個游戲太簡單了……“紅發青年吐著煙圈說道。

醫生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規則制定得太仁慈了。“

警察抬起頭，銀灰色的眼睛直視林海：“新人？“

天秤少女拍了拍手：“各位，這是林海。林海，這是醫生馬克，紅毛阿杰，還有陳警官。“

紅毛阿杰吹了個口哨：“喲，又是個條子？“

陳警官沒有理會他的調侃，而是嚴肅地看著林海：“你是哪個分局的？“

林海的喉嚨突然發緊。他應該記得的，可是……記憶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怎么也想不起來。

“我……“

“別為難他了。“醫生馬克遞過來一塊蘋果，“在這里，過去不重要。“

天秤少女在圓桌中央放下一副塔羅牌：“好了，寒暄到此為止。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

她優雅地洗著牌，動作嫻熟得令人眼花繚亂：

“第一，你們自己組織游戲，規則由你們定。“

“第二，玩我的游戲……“她抽出一張牌，牌面上是倒吊人，“但代價會更高。“

紅毛阿杰嗤笑一聲：“有什么區別？反正最后都是要玩。“

陳警官沉思片刻：“自己制定規則更安全。“

醫生馬克冷笑：“安全？在這里沒有安全可言。“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林海。他深吸一口氣，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地板上不安地扭動，像是要逃離這個地方。

“我需要知道更多。“他說，“關于這個地方的規則，關于我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天秤少女輕輕敲擊桌面，周圍的噪音突然消失了，整個集市陷入詭異的寂靜。

“這個世界分為四個等級。“她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天、地、魑魅、魍魎。“

“天蝎是最低級的魍魎，負責在交界處接引迷途的靈魂。“

“而你們……“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是魑魅。既不是完全的人，也不是純粹的鬼。你們是被選中者。“

林海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被誰選中？為了什么？“

天秤少女的微笑變得神秘：“這個答案，需要你們在游戲中自己尋找。“

窗外，三顆月亮中的一顆突然變成了血紅色，將整個集市籠罩在詭異的光線下。林海看到自己的影子突然站了起來，變成一個沒有面孔的人形，對著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時間到了。“天秤少女站起身，“做出你們的選擇吧。“

醫生馬克第一個開口：“我們自己組織游戲。“

紅毛阿杰聳聳肩：“隨便。“

陳警官看向林海：“你怎么想？“

林海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想起警校教官說過的話：當面對未知時，最好的策略是觀察和學習。

“我選擇……“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先了解游戲規則。“

天秤少女笑了，面具上的砝碼全部滑向一側：“明智的選擇。“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天平，放在桌上：“那么，開始。“

天平的一端放上一片灰色的羽毛，另一端空空如也。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羽毛那端竟然緩緩下沉。

“第一個問題……“天秤少女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你們當中，誰曾經見過一個太陽？“

林海不解地看著她，不解她到底什么意思——這就是游戲？游戲這么簡單？還是說另有其他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