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北愛爾蘭邊界問題的多重復雜性

第一章 北愛爾蘭邊界問題復雜的歷史經緯

第一節 英愛關系的歷史糾葛

1916年的復活節起義被視為愛爾蘭獨立道路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隨后愛爾蘭獨立運動達到了高潮，1919年1月21日至1921年7月11日爆發了為期兩年多的愛爾蘭獨立戰爭，史稱“英愛戰爭”。愛爾蘭與北愛爾蘭邊界可追溯至1921年5月3日。英國于1920年實施的《愛爾蘭政府法案（1920）》（Government of Ireland Act 1920）允許愛爾蘭自治，在南部愛爾蘭（26郡）和北部愛爾蘭（6郡）[1]各成立地方議會。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授布倫丹·奧利里（Brendan O'Leary）認為，《愛爾蘭政府法案（1920）》是20世紀最持久的不公正劃分“選區”（the most enduring gerrymander of the last century）。他指出：

《愛爾蘭政府法案（1920）》是英國議會頒布的分割法案，是上世紀最持久的不公正劃分選區。北愛爾蘭聯合主義者帶著蠻橫之態度接受了北愛爾蘭的6個郡，而不是阿爾斯特的9個郡……用北愛爾蘭首任總理詹姆斯·克雷格（James Craig）的話來說，他們將確保自己能夠控制的那些郡的安全，從而創造出‘一個新的堅不可摧的帕萊’（a new and impregnable Pale）[2]。親英派可以重組，以維持與英國的聯合。[3]

英國之所以最終允許愛爾蘭自治，主要是迫于愛爾蘭獨立戰爭的巨大壓力。1921年12月6日，英國與愛爾蘭簽署《英愛條約》，結束了長達兩年多的愛爾蘭獨立戰爭。[4]該條約允許愛爾蘭成為自治領（self-governing dominion），在大英帝國內享有和加拿大自治領同等的地位，并且賦予北愛爾蘭議會選擇退出愛爾蘭自治領的權利。《英愛條約》在愛爾蘭引起巨大爭議，最終愛爾蘭議會在1922年1月7日以64∶57的投票批準了該條約，為愛爾蘭自由邦的建立鋪平道路。[5]1922年12月6日，愛爾蘭自由邦正式成立。當天愛爾蘭自由邦首任執行委員會總統（president of the Executive Council）威廉·托馬斯·科斯格雷夫（William Thomas Cosgrave）動情地說道：

在這個值得注意的日子里，我們的國家終于擺脫了幾個世紀的束縛。我不能否認，我感到非常自豪，因為我是第一個被召喚來主持第一個接管我們人民命運的政府的人。負責并執行這項任務，只對我們自己的人民負責，不向任何人負責。按照他們所宣布的權利來處理他們的事務，不受地球上任何其他權威的干涉，更不用說統治了。[6]

1922年12月7日，北愛爾蘭議會選擇退出愛爾蘭自由邦，愛爾蘭島南北分治正式形成，本來于1921年5月確立的愛爾蘭內部邊界成為分隔愛爾蘭與北愛爾蘭的臨時國際邊界。[7]英國政府成立的邊界委員會（Boundary Commission）在1924—1925年重新勘探了北愛爾蘭邊界。在1925年11月和12月愛爾蘭政府與英國政府之間的一系列會議中，愛爾蘭政府要求重新劃定邊界。但是最終結果讓愛爾蘭政府大失所望：邊界委員會最終于1925年12月確立的北愛爾蘭邊界與1921年5月劃定的邊界基本吻合。北愛爾蘭邊界成為愛爾蘭南北分治的標志。自此，北愛爾蘭和愛爾蘭之間形成了總長約500千米的邊界，愛爾蘭島南北分裂的局面持續至今。對邊界委員會劃分愛爾蘭島南北邊界的失望讓埃蒙·德瓦萊拉（éamon de Valera）辭去了《反英愛條約》新芬黨領導人一職，并于1926年3月成立愛爾蘭共和黨（Fianna Fáil），致力于實現愛爾蘭統一這一首要國家目標。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埃蒙·德瓦萊拉在愛爾蘭統一問題上進行了多次競選活動，取得了巨大的成效，成為愛爾蘭獨立史上最重要的政治人物。[8]

1937年12月，愛爾蘭自由邦將國名正式改為“愛爾蘭”。1949年4月，愛爾蘭廢除君主制，正式成為共和國。愛爾蘭共和國成立之初的幾十年里一直對北愛爾蘭有主權要求，這使得北愛爾蘭邊界不得安寧。

北愛爾蘭邊界貫穿愛爾蘭島，是一條將愛爾蘭與北愛爾蘭分隔開的國境線。從性質上來說，在1998年4月10日《貝爾法斯特協議》簽署之前，北愛爾蘭邊界是一條“硬邊界”（hard border）。在1968—1998年動亂（The Troubles）時期，為預防和鎮壓愛爾蘭共和軍（IRA）等準軍事組織跨邊界開展暴力活動，英國加強邊界管控，關閉了上百條可跨越邊境的小路，并且沿邊界設置了諸如鐵絲網、檢查站和瞭望塔等安全設施。而這些安全設施和在邊境巡邏的軍人、警察等又成為準軍事組織發動襲擊的目標，北愛爾蘭邊界因而由“經濟邊界”變為“軍事邊界”，硬邊界應運而生。[9]《貝爾法斯特協議》簽署后，英國拆除其設置在北愛爾蘭邊界的安全設施，北愛爾蘭邊界從往日的“軍事邊界”轉變成為“經濟邊界”，亦即“軟邊界”（soft border）。它既是促進愛爾蘭島南北雙方的友好合作的渠道，也是英國與歐盟之間的唯一陸上邊界。[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