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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國歷史社會學方法論芻議:以“知母不知父”為例

《社會》2014年第2期、第3期連載了吳飛《“知母不知父”的西方譜系》,該文系統梳理了19世紀后半期西方人類學界幾位主要母權論者的思想,并對其文化根源進行了深入分析。正如吳飛文中所言,作為人類歷史一環的“母權社會”在西方學術界已遭到嚴厲批評,因此,吳文的真實意義在于闡述國內盛行多年的“母權社會”或母系社會[1]的理論前提。

在吳文的末尾,吳飛提出一個問題:“為什么母權社會竟會在20世紀的中國社會科學界得到那么廣泛的接受,并最終成為不容置疑的公理呢?”[2]吳文認為大體有三個方面的支撐:第一是西方學者的理論。但“既然西方的母權理論早已崩塌,中國的母系論者就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撐”[3]。第二是古代文獻中的一些材料。“但正如潘光旦先生指出的,這些材料非常薄弱,與巴霍芬在西方古代文獻中的發現不可同日而語。但就連巴霍芬都無法肯定古希臘母權社會的存在,這些似是而非的材料就更不能支撐母權社會在中國古代的存在了。”[4]第三則是利用“許多古書中都有關于‘知母不知父’的說法來支持母系社會的存在。比如,《商君書·開塞》:‘天地設而民生之,當此之時也,民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呂氏春秋·恃君》:‘昔太古嘗無君矣,其民聚生群處,知母不知父’;《儀禮·喪服·傳》:‘禽獸知母而不知父’”[5]。吳飛認為,“這些并不能被用作史料,因而這些說法的存在并不足以支撐母系社會的存在。不過,這些卻是古代思想家對于上古之世的設想,比霍布斯明確提出‘知母不知父’的問題要早了近兩千年。難道中國古代思想家也曾經設想過母系社會的存在?”[6]可惜,吳文至此戛然而止,“究竟如何來解讀這些材料,怎樣理解中國上古之世的社會形態,如何最終厘清母權社會問題對中國現代思想的影響,將是我們下一步的課題”[7]。在《近世人倫批判與母系論問題》一文中,吳飛也寫道:“民國這些學者還有第三方面的理據,那就是中國古代思想中的相關討論,比如《莊子·盜跖》《商君書·開塞》《呂氏春秋·恃君覽》等都有上古之人‘知母不知父’的說法。但首先,這些是先秦思想家對上古生活的一種猜想,不能作為史料;其次,‘知母不知父’并不意味著就是母系社會。以這些說法證明母系社會的存在,更是沒有根據的。關于這個方面,筆者將另外撰文討論。”[8]

西方“母權社會”學說體系的坍塌,為我們反思中國自身“知母不知父”之說的來龍去脈提供了契機。晚清民國之際,這一話語體系被引入中國,之后,被歷史學家用來構造了中國上古時代的一個特定時期,以期證明中國的歷史發展階段不外乎人類的普遍歷史。

重新回到中國古代的經典文本自身,我們發現,在道家和法家的思想脈絡中,“知母不知父”具有各自獨特的思想內涵。先秦文獻自身展示的思想世界與20世紀套用西方學術術語對其進行的描述之間存在裂縫。接下來,我們將梳理“知母不知父”的中國譜系,反思這一斷裂對當今探索社會學本土化的意義,并由此發掘與闡揚中國社會學的思想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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