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魏晉社會經濟結構變遷的影響
東漢末年的社會動亂嚴重地破壞了整個社會的經濟基礎,使社會經濟結構發生了變化,從而影響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這種變化通過曲折的途徑在文學作品中有所反映,使得被高爾基稱為“時代的生活和情緒的歷史”的文學出現了山水這一重要內容。
一 經濟生活中心的轉移:江南莊園的興建
漢末以來社會經濟發生了一個重要變化,即一度很活躍的、在社會經濟生活中占重要地位的城市經濟和商品——貨幣關系受到嚴重破壞,而以封建大土地所有制形式出現的莊園經濟開始興起,社會經濟生活的中心由城市轉向農村。
下面簡單地勾勒一下這一歷史過程。
在戰國時期,由于生產力的發展,農業與手工業的分工,已出現了諸如臨淄、邯鄲、宛、陶等這樣的城市。在秦漢疆域統一的條件下,城市經濟和商品交換都得到進一步發展。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詳細記錄了當時各地大小城市繁榮的商品交換狀況及四通八達的貿易網。他說,各地區所生產的不同物品,“皆中國人所喜好,謠俗被服飲食奉生送死之具也”,又指出:“待農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這正反映了當時商品貨幣關系在日常經濟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是當時社會經濟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環。
在漢武帝之后,城市經濟及商品貨幣關系雖時有起落,但基本上維持著它在當時經濟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但是,城市經濟的繁榮及商品貨幣關系的發展,卻是以“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更無立錐之居”(《漢書·王莽傳》)、“土地布列在豪強”(《東漢會要》卷三一《食貨》)為代價的。在沉重的封建剝削和豪強地主的兼并下,“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貧者雖賜之田,猶賤賣以賈”(《漢書·貢禹傳》),于是出現了王符《潛夫論·浮侈篇》中所描繪的情景:
今舉俗舍本農,趨商賈,牛馬車輿,填塞道路,游手為巧,充盈都邑……今察洛陽,資末者什于農夫,虛偽游手什于末業……天下百都千縣,市邑萬數,類皆如此。
大批農村人口涌向城市謀生,促成了城市經濟的畸形繁榮。但是農民與土地的分離,卻是生產過程的破壞,潛藏著深刻的社會危機。終于黃巾起義爆發了,隨之而來的是各個豪強地主集團的混戰。
結果是城市經濟癱瘓,“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絕而無民者不可勝數”(仲長統《昌言·理亂篇》)。曹魏和西晉時期,雖然城市狀況有所恢復,但永嘉之亂又使得“中夏蕩蕩,一時橫流,百郡千城,曾無郛者”(《晉書·孫楚傳》附孫綽傳)。洛陽又是一派“舊都宮室,咸成茂草,墜露沾衣,行人灑淚”(《晉書·劉淵載記》)的慘象;長安也是“戶不盈百,墻宇頹毀,蒿棘成林”(《晉書·愍帝本紀》)。城市受到如此嚴重的破壞,以城市為基地的商品經濟自然也隨之衰落,商品貨幣關系也隨之萎縮。自董卓“壞五銖錢”,更鑄小錢,“自是后錢貨不行”(《三國志·魏書·董卓傳》)。魏文帝時正式下令“使百姓以谷帛為市”(《晉書·食貨志》)。當時連國家官職的出賣也是用絹。所以洛陽有民謠:“欲求牙門,當得千匹;百人督,五百匹?!保ā度龂尽の簳は暮钌袀鳌罚┦缫病跋陆伆倨ァ辟I羝奴(《太平御覽·文部一四》卷五九八引石崇《奴券》)。直到“晉遷江南”,亦“錢不普用”(《宋書·何尚之傳》)。
自然經濟和商品經濟是兩個既相聯系又相對立的概念范疇,封建社會中商品經濟的發展多少會排斥自然經濟,使之受到破壞。這一點從漢末“舍本農,趨商賈”的情況中已可以看到。反之,自然經濟的色彩越濃厚,商品經濟的發展水平就越低。當商品貨幣關系嚴重萎縮時,自然經濟就在社會經濟中占了主導地位。
因此,在東漢末年及西晉永嘉末年,當城市人口紛紛離開易遭戰火和謀生艱難的城市轉向農村之時,自然經濟發展起來。當時在廣大農村出現的塢堡、壁等就是社會經濟更加自然化的產物。它們實際上是由少數封建主及其部族、依附農民組成的社會單位,是閉關自守、自給自足的封建莊園[14]。這一點,從《三國志·魏書·田疇傳》及《晉書·庾袞傳》中所記錄的當時典型的塢堡內部的情況中可以看出。這些大大小小的、以塢堡形式出現的地主莊園,是豪強地主擁有的軍事及經濟實力的體現,一般都兼有防御及生產的雙重職能。西晉時期的占田蔭戶制,實際上是對豪強地主占有土地及勞動力的事實給予法律上的承認,它大大促進了私人田莊的出現。石崇的金谷園是一例,他還有“水碓三十余區”“田宅稱是”(《晉書·石崇傳》)。王戎“廣收八方園田,水碓遍天下”(《晉書·王戎傳》)。所謂“田宅”“園田”,都是規模大小不等的私人莊園。塢堡雖然主要出現在北方,但南方也有?!侗阕油馄鞘А氛f:江左豪族“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僮仆成軍”,可以“閉門為市”。吳郡由拳縣(今松江區境)的華亭別墅也是一個饒有“清泉茂林”之勝的莊園(《世說新語·尤悔》)。永嘉之亂倉皇過江的世族大家以“行主”的資格攜眾過江,參加了土地掠奪。在僅靠兼并小農難以滿足對土地的欲望時,北來的世族們把掠奪的主要對象轉到名義上為國家所有的山澤上。“封固山澤”成了東晉以來門閥世族奪取土地的一個主要手段。盡管政府一再下令禁止,最后還是不得不承認“富強者兼嶺而占,貧弱者薪蘇無托”(《宋書·羊玄保傳》)的既成事實。在這種情況下,江南地區尤其是三吳地區的莊園經濟發展很快,大小莊園盤踞在山澤間,甚至連沿海的小島上都有他們的莊園。
這些莊園都是以自給自足、自成一套生產體系為其經濟特征。像南陽樊氏的莊園多種經營,做到了“物無所棄”“有求必給”。石崇的金谷園“其為娛目歡心之物備矣”;謝靈運的山居更是無所不備,所以可以“謝工商與衡牧”。這種情況恰如《顏氏家訓·治家篇》所記載:
生民之本,要當稼穡而食,桑麻以衣。蔬果之畜,園場之所產;雞豚之善,塒圈之所生。爰及棟宇器械,樵蘇脂燭,莫非種殖之物也。至能守其業者,閉門而生之具以足,但家無鹽井爾。
這種以自給自足的原則安排自己的生產與消費的經濟形式,與商品流通的聯系是薄弱的,與我們前面提到的商品貨幣關系的嚴重萎縮情況是適應的。
就是這樣,社會經濟生活的中心由城市轉向農村,一度很活躍的商品貨幣關系被自給自足的經濟原則取代,封建大土地所有制莊園經濟支配了當時的經濟生活。
二 從都市轉向山林
社會經濟狀況的這一變化,尤其是江南莊園的普遍興建,使得士大夫們的生活環境及生活情趣發生了相應的變化,對文學作品的內容及格調產生了微妙影響,促使山水進入文學作品中。
中國封建城市的建立,主要是出于政治及軍事的需要。尤其是秦漢以來,為了便利中央政府對豪強勢力的控制,統治者多注意采取政治上“強本弱末之術”,遷徙豪富之家于京都及其附近,“以強京師”。遍布全國的城市不少都是郡縣治所,是一個地區的政治中心,也是王侯、官僚、貴族等豪富之家的集居地。兩漢時期繁榮的城市經濟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滿足他們的享樂而興起的,他們對商品經濟的需求顯然比鄉居地主大得多。同時,各種娛樂活動諸如百戲雜耍、魔術、歌舞等,也首先為滿足他們的需要而興起(參見張衡《二京賦》中對長安的描繪)。依附于統治階級的文人集團也往往集中于都市。都市不僅是政治經濟生活的中心,也是文化生活的中心。當時文學所反映的內容也大多是以繁華的都市生活為現實依據的。比如枚乘的《梁王菟園賦》、司馬相如的《子虛賦》及《上林賦》、揚雄的《羽獵賦》等這類主要以田獵為題材的大賦,表現的都是帝王或王侯的豪華生活場景,雖主要寫郊外狩獵燕享之樂,但實際上是貴族們豪華的都市生活的一個重要內容。至于像班固的《兩都賦》、張衡的《二京賦》等這類主要以京都為題材的大賦,更直接地與繁華的都市生活及莊嚴、規整的宮院建筑有關。從漢代冢墓畫像石刻上所描繪的當時豪富人家的日常生活畫面中可以看到,他們的娛樂以田獵、燕享、庖廚、歌舞等為主。這些生活內容及生活情趣也都在大賦中得到表現。同時大賦那種汪洋恣肆的筆調、富麗的色彩,都與在都市的生活環境中形成的審美心理及審美情趣是一致的。
但是經過東漢末年及西晉永嘉末年的戰亂,都市已遭到嚴重破壞,東晉時期雖然也有如建康、廣陵、潯陽、宣城等城市,但其繁華熱鬧遠不及兩漢的長安、洛陽,“方之漢魏,誠為儉狹”。都市既不能以其往日的富貴豪華吸引人,又是政治旋渦的中心,且易為戰火波及;相形之下,遠離是非之爭,可以過著自由無羈、恬淡幽靜生活的鄉村自然是令人向往的樂土。而享受這種平靜舒適的清福,對于在風景佳麗的江南擁有田莊的士大夫來說,也屬易事。特別是東晉以來時局動蕩,苦于仕途吉兇難測,即使像王導這樣的重臣也有“角巾還第”的打算,像謝安“雖受朝寄,然東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色”,庾亮也曾多次表示“逃遁山海”,更不用說一般士大夫的心情了。他們把鄉下的田莊作為退身養心之地,從而與山野泉林朝夕周旋。
士大夫生活環境的變化及對鄉居的親切之感,必然會在生活方式及生活情趣上有所表現。都市生活方式及其體現出來的對富麗堂皇之美的追求,失去了存在的現實條件——這就是曹魏兩晉時期很少有以繁華都市宮殿為內容的大賦的社會原因[15]。建安文人雖有“登臺”“游觀”之賦,但是那些宮閣樓臺并不能以昔日的壯偉氣象來打動他們,令他們動情的是游覽所見自然風物。西晉石崇宴飲于金谷園,雖然仍是富貴氣派,但已很明顯地把觀賞園中景色作為賞心樂事,自言“篤好林藪,遂肥遁于河陽別業”(《思歸引序》)。而到東晉王羲之諸名士蘭亭雅會時,則因為“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故而“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蘭亭集序》),真正如左思所云:“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由此可以看出,隨著生活環境的變化,士大夫的生活情趣也傾向于“靜”“寂”的境界。正如《老子》所曰“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故而漢人所熱衷的種種以都市生活為背景的娛樂方式退居其次,玩賞靜寂山水則成為士大夫寄托情懷、消遣時日的主要方式。
士大夫審美情趣的變化也從他們對城市建筑的審美要求上反映出來。漢代的苑囿內畜野獸,多為獵狩場所,宮室建筑以高大雄偉規整取勝,很少有“曲徑通幽”一類含蓄的布置。他們對宮室建筑、都市布局的審美要求是:宏偉、富麗、對稱。但到東晉時對都市建筑的審美要求變化了。如王導主持營建建康時就一反都市建筑“制街衢平直”的傳統法則,而強調“紆余委曲,若不可測”。當然,這可能是從軍事角度考慮對地勢的利用,但是其中確實反映了“江左地促,不如中國”,地形環境的變化對城市建筑提出了不同以往的要求。由“制街衢平直”“一覽而盡”變為“紆余委曲,若不可測”,實際上是由追求宏麗規整之美,轉為追求幽雅含蓄之美。同時人們對居住環境的審美要求也注重“自然之神麗”(謝靈運《山居賦》),江南含山帶水的自然環境極大地開發了他們審美視野,千姿萬態的江南山水為他們提供了眾多的審美對象,使他們積累了豐富的審美感受。他們在與山水相游的日常實踐中,逐步摸索出自然山水美的規律,并力圖依照這種自然美規律來營造莊園?!斑x自然之神麗,盡高棲之意得”,正是這種審美要求的概括,生動反映了江南自然環境對人們審美觀念所發生的影響。南朝時期,江南相繼出現了不少以觀賞為主要目的的園林,一山一石,一水一木,極盡自然之美。繪自然山水之形、傳自然山水之神的山水詩畫的興起,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三 會稽:山水詩的搖籃
為了進一步說明江南莊園的興建對山水詩興起的影響,以會稽為例。
東晉時的會稽郡即今浙東紹興一帶。這是一個風景美麗的地區。顧愷之說它“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云興霞蔚”(《世說新語·言語》)。王子敬稱“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為懷”(《世說新語·言語》)。因此,“江左嘉遁并多居之”(謝靈運《與廬陵王義真箋》)。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王、謝等大族在會稽興建家業,最初的動機并不是為了欣賞山水。長江流域的陽羨溪山的風景之美不亞于會稽,諸名士何苦要舍近求遠呢?其中原因應從東晉的政治經濟情況來考察。為了維系東晉政局,以王導為首的當權者實行籠絡、安撫吳人的國策。陽羨溪山一帶是義興周氏的勢力范圍,周氏是江南大族,擁有兵權,其對東晉朝廷一直懷著強烈的對立情緒,所以連周勰興兵叛亂,元帝也“以周氏奕世豪望,吳人所宗,故不窮治,撫之如舊”(《晉書·周處傳》),當然更不允許在土地問題上與當地世族發生危及政局穩定的沖突。所以在“新都(指建康)近旁既無空虛之地,京口、晉陵一帶又為北來次等士族所居,至若吳郡義興等皆是吳人勢力強盛,不可插入的情況下”,于是渡過錢塘江進入會稽一帶建立莊園[16]。故而王、謝大家的產業多在會稽一帶。王、謝之外,孫綽“居于會稽,游放山水十余年”(《晉書》本傳),戴逵、戴颙“因會稽剡縣多名山,故世居剡下”(《宋書·隱逸傳》),許詢也家于會稽北干山之陽[17]。
這些士大夫經常相約遨游于會稽青山綠水間。謝安常為東道主,許詢、支遁、孫綽、戴逵等名士參與其游。至于蘭亭雅會,更是千古佳話,以致有人認為自此雅會之后“其俗始尚風流,而多翰墨之士”(王十朋《會稽風俗賦》)。以謝安、王羲之等輩的政治勢力及文壇地位,其一舉一動在當時產生的影響之大是不難想象的。他們在會稽的山水間陶冶性情,寄托玄思。孫綽寫《天臺山賦》,贊美會稽名山;許詢有“蕭條北干園”的詩句專詠自己的山陽莊園;戴逵、戴勃父子擅畫山水,尤其是戴勃“山水勝于顧(愷之)”(《歷代名畫記》引后魏孫暢之《述畫記》)。謝靈運的山水詩多是以會稽一帶山水為題材(永嘉距會稽不遠),有的還是直接寫自己的始寧別墅。這些士大夫的活動造成了會稽在當時文壇上的重要地位,正如司馬相《越郡志略》所云:
晉遷江左,中原衣冠之盛萃于越,為六州文物之藪,高人文士,云合景從。而在此之前,文人多集聚在中原地區,江南文化是比較落后的。
大批文人雅士集聚在風景佳麗的會稽地區這一歷史事實恰好為山水詩的大量創作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因為欣賞山水是一個審美過程,存在著人與自然、主觀與客觀的關系。葉燮《原詩》曾說:
天地之生是山水也,其幽遠奇險,天地亦不能一一自剖其妙。自有此人之耳目手足一歷之,而山水之妙始三世。
對于山水詩的創作來說,客觀存在的具有審美價值的山水與具有高度審美能力的人,二者缺一不可。正如謝靈運所說:
虛泛徑千載,崢嶸非一朝。鄉村絕聞見,樵蘇限風霄。
——《石室山詩》
美麗的江南山水空存千載,無人賞識,只有他這樣的士大夫才能以閑暇的心情,花費大量時間心力去玩賞,也只有他們才能用比較精致的藝術形式來表現山水之美。所以李白簡捷地點明:“聞道稽山去,偏宜謝客才?!保ā端陀讶藢ぴ街猩剿罚┻@種觀點或許透著階級偏見,卻說明著一個事實,即山水詩所由產生的歷史條件決定了它是既“支配著物質生產資料”,“同時也支配著精神生產資料”的士大夫的藝術產品。
因此,當江南莊園經濟發展的歷史狀況使會稽成為王、謝等北來大族產業集中地的同時,它那明媚的山水也成了“支配著精神生產資料”的文人雅士們云集之地。欣賞山水美的兩個必要條件(審美的客體與主體)都因此具備了。正是從這個意義上,會稽可稱為山水詩的搖籃。
必須補充說明的是,士大夫們的審美眼光不可能局限于自己的莊園。隨著江南由原來“地廣人稀”“無積蓄多貧”(《史記·貨殖列傳》)、未充分開發的情況,變成“以區區吳越,經緯天下十分之九”(《晉書·王羲之傳》),“百度所資,罕不自出”(《南齊書·竟陵王子良傳》)的經濟基地,也形成了比較方便的水陸交通,使士大夫走向更廣闊的大自然。比如袁山松《宜都記》寫道:
常聞峽中水疾,書記及口傳悉以臨懼相戒,曾無稱有山水之美也。及余來踐躋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聞之不如親見矣……山水有靈,亦當驚知己于千古矣。
正是江南經濟的大力開發、比較便利的交通,使千百年不為人知的深澗奇峰暴露在人們欣喜的目光下,被細致地觀賞描繪。像庾闡、李颙等寫行旅的山水詩,當時大量出現的以描寫當地地形風物為主要內容的地方記,如庾仲雍的《湘中記》、盛弘之的《荊州記》等,都與江南的開發有直接關系。
總而言之,隨著江南莊園經濟的發展,士大夫們的生活環境、生活情趣都與自然山水有了密切聯系。作為“與物質前提相聯系的物質過程的必然升華物”的文學,也與山水發生了密切聯系。因此,自東晉以來,當江南的自然資源得到大力開發的同時,士大夫們也進行著山水自然美的“開發”,創造了山水詩這一藝術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