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代英語小說中的衰老創痛主題研究
- 鄧天中
- 6636字
- 2025-04-27 16:33:51
(二)歷史性創痛與結構性創痛
人生在世總免不了各種大災小痛,既可能是親身“經歷”,也可能是直接或間接的“見證”。創痛事件本身有長有短,有時可能短到數十秒、幾分鐘,主體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的應激反應;有時可能會持續幾個月、若干年。但相對于漫長的人生而言,引發各種創痛的具體“事件”都會很快過去,“傷口”也會愈合;不過事件對主體身心所產生的痛苦影響卻往往會纏繞主體終生,形成所謂的“創傷后壓力心理障礙癥”(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創痛心理學、各種臨床醫學都在努力尋找救治手段,但遺憾的是,所謂的“創痛”,即便是由在很短時間里或有限的特定空間里所發生的事件導致的創痛,每次涉及的受眾和影響的深度、廣度,都在耗盡各種社會醫療資源和學者心智的情形下,難有明顯治愈的起色。更何況還有“結構性創痛”——那種不由具體事件引發的人類生命進程中的折磨與痛感,人人難免。因此,一種人文主義的結構性創痛理念就成為當代創痛思考的必然,讓所有人都能夠了解這種生命結構的必然性,認識到其可能給自己生命、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文化乃至整個社會都會帶來傷害。由于結構性創痛的普遍性與必然性,也由于創痛的無法治愈性,人們如何未雨綢繆地延緩其發生,如何盡可能地減輕其負面后果,就成為面對結構性創痛的主要挑戰。
“創痛”還是“創傷”
創痛理論出現于20世紀90年代初的美國,試圖闡述創痛的文化和倫理含義[1],卡魯思編著的《創痛:對記憶的探索》(1995)具有標志性的意義。她對PTSD“創痛”的臨床定義是:
對一個或多個壓迫性事件的一種反應,有時是遲滯的反應,這種反應的表現形式可以是因該事件而起的重復的、侵入式的幻覺、夢、想法或行為,同時伴隨有過程中開始或過程后才開始的麻木,也可能增加對回憶事件的刺激物的喚起(和回避)[2]。
嚴格意義上說,該定義實際上是拉卡普拉所努力要區分的“歷史性創痛”的定義,也是迄今為止創痛研究所重點聚焦的區域;而國內學界傾向于將trauma翻譯為漢語的“創傷”,無論是期刊網還是電子書籍搜索,以該詞為主題詞或關鍵詞的論述占絕對多數,而以“創痛”為主題詞或關鍵詞的著述則顯得寥落。從漢語的字面理解,“創傷”給人以醫學臨床的印象,強調直觀的“傷口”(雖然似乎也可以引申為“傷痛”或“傷害”)。這顯然與我們想從trauma中得出的思考不相吻合。
創傷,在詞源上屬于“創傷學”(Traumatology),維基百科解釋為“事故(accidents)或暴力(violence)對人的傷害(wounds)和損傷(injuries)的外科治療(surgi cal therapy)和修復研究(repair of the damage)”[3]。
而我們所討論的核心概念 trauma 雖然首先被理解為“傷害”(wounds)和“損傷”(injuries),但更普遍的定義還是 a disordered psychic or behavioral state resulting from severe mental or emotional stress or physi cal injury(參閱韋伯斯特詞典trauma詞條):“由于嚴重的精神或情緒壓力或身體傷害而導致的精神或行為狀態的混亂”,即不是一種單純意義上的臨床病理概念,而是包括情感、精神、心理方面的特征。
進一步來講,雖然trauma是我們討論的核心概念,但真正從西方學術的詞源來說,該概念主要是圍繞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漢語習慣上翻譯為“創傷后壓力心理障礙癥”或“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也就是說,該學術領域真正關心的不僅僅是傷口與損傷情況,而是受害人在事件過去之后(包括在時間意義上過去了很久,甚至超出了一般人所能夠理解的記憶閾限)的“感受”(affect),是那種無法言狀的痛感,而且不是直接來自機體中具體的傷口處,痛在心里、在大腦神經處,超出了外科醫生的手術措施。一個典型的例子是“幻肢疼痛”——患者持續地感到被切斷的肢體仍在,并在該處感受到疼痛,而且疼痛感不斷加重。這種痛感已經超出了一般意義上醫生所能夠想到的療法與作為。在相當多的時候,我們面對的竟然是只有“痛”而看不見“傷(口)”的狀況。
人文學者——特別是文學學者,借“創痛研究”(Trauma Studies)來理解與描述人類生存狀況(human conditions),并設計能夠規避創痛的人類美好生活(good life),旨在通過文學作品看到主人公所受到的某種傷害之后的痛苦程度、起因與可能的修復路徑——如果有的話。通過拉卡普拉的闡釋,人們可以看到,創痛研究的關鍵,并不是身體或心理的臨床傷口,而是人類共同命運中揮之不去的普遍痛感。
許多人認為自己不但沒有“受傷”,而且連“痛感”都沒有,歲月在他們面前就是無邊的靜美,卻有學者主張現代社會“將整個人類社會置于全新的創傷性體驗之中”[4],這是因為“結構性創痛”將“無傷有痛”的人類命運普遍性表述為結構性的痛感——人們并不是當下就有感覺,而是在自己的生命晚期集中體現出來,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人們尚沒有對生命的痛感,那只表明他的經歷尚不夠多,他活得尚不夠長。
基于這樣的理解,漢語表達中“創痛”一詞對痛感的強調遠勝于“創傷”的表述。因此,在本研究中,“創痛”將作為trauma或PTSD的等值概念來展開討論,涉及國內前期學術研究中的已有成果,除特別說明,基本上是將該領域里的“創痛”“創傷”概念理解為同一概念的不同表達。
創痛的結構性差異
國內外現有關于創痛的研究,大部分圍繞“歷史性創痛”(histori cal trauma),這主要是由于人們習慣于“就事論事”地分析各類有重大影響的“事件式”因素,而對于事件尚處于未發生之際,人們縱然看到了可能性也未必會引起高度重視;事件發生之后,人們會覺得言而有據,即使是求得“事后諸葛亮”式的后知后覺,也容易引起共鳴。
在歸因分析過程中,拉卡普拉提醒人們不可以泛化創痛的成因,比如借“結構性創痛”(structural trauma)將歷史事件性創痛中的始作俑者或合謀者也解釋為“傷口文化”(wound culture)中的犧牲品,從而淡化了對事件本身的思考:
因此,我們遇到了一個可疑的觀點,即每個人(包括肇事者或合謀者)都是受害者,所有的歷史都是創痛,或者我們都有一個病態的公共領域或“傷口文化”[5]。
拉卡普拉提出“結構性創痛”的主要目的在于警告人們不要將歷史性創痛與結構性創痛混為一談,更不能以此為借口為那些制造了人類災難的首兇脫罪;因而他自己對結構性創痛的討論,特別是對結構性創痛的文本分析,做得并不充分。“拉卡普拉認為,卡魯思和費爾曼等理論家可能將結構性和歷史創傷混為一談,從而將歷史損失置于跨歷史的層面”[6]。對于“損失”而言,并不是所有的損失都是“事件”性的,語言的蝕失、身體機能的衰退,都是指我們曾經有的能力慢慢地沒有了——這種并非由一次性事故、事件所導致的損失,產生的“憂郁性麻痹”[7]。跳出具體的事件來縱觀人生,人們就會發現“創痛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是成長過程中的一部分”[8]。單從字面來理解的話,這種論述是拉卡普拉所最不愿意看到的關于創痛的表述,是他所擔心的結構性創痛與歷史性創痛的界限模糊。但不能否認的是,這恰恰是關于結構性創痛普遍存在的真實表述。而且,作為“成長過程中的一部分”卻并不是在“成長中”被感知到的,甚至永遠都不被感知,主體只有痛感,而不一定知道痛在何處、因何而痛,這就是創痛的“滯后性”所導致。在卡魯思的表述中,時滯(time lapse)總是存在,在事件和創痛經歷之間的以遺忘為主要特征的一個潛伏期(a period of“latency”)[9]。
弗洛伊德一般被認為是較早將衰老與創痛關聯起來的理論家,盡管他并沒有直接這樣表述。學者認為他在“閾下潛意識”(subliminally)的概念下,默認衰老與創痛之間有著“共同的”或“不出聲的”危機[10]。
結構性創痛意味著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所有的歷史都是創痛,我們共享一種病理的“創痛文化”。人們對事件性創痛的歸因也會以“不被注意的、自然的、必要的”[11]方式走向了超歷史的人類結構,這在本質上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一切事件都是人們在特定語境下按照自定的“合理”來構想、實施,并最終釀成大錯的。事件的當事人,無論是施害人還是受害人,如果人們有機會并愿意去聽取其內心的傾訴,都會發現他們有各自認為“正確”的理解與設計,都不是“壞人”。當我們試圖把他們完成的“壞事”從人性結構上分析的時候,就有了結構性歸因的創痛。這種歸因方法讓受害人在情感上永遠無法接受,因為他們將不得不與施害人處在同一評價平面上。這也表明,對于結構性創痛與事件性創痛,必須采取兩套完全不同的分析模式。歷史事件性創痛,在歸因的時候看損失、語境;而結構性創痛,則分析人性結構、歷史時間、個人啟蒙、自我生命意識等。但是由于創痛研究源起于歷史性創痛,如今在進行創痛分析時,離開了對具體事件、具體損失的觀察,人們幾乎無法談論創痛了。拉卡普拉的警告也就成了人們在事件分析時的一條警戒線,而無法真正引導人們走向結構性創痛分析,更多的國內外學者在對文學文本或歷史文本中的創痛現象進行討論時,甚至傾向于不去定義什么叫作“創痛”,更談不上做歷史性與結構性的類別區分,而僅僅是直接“就事論事”地進行事件分析,這無疑導致了“創痛研究”無法更深入地接近問題的本質。
衰老的結構性創痛
從結構的角度來看,“生命即創痛”(Life is trauma)[12],因為人生總是充滿各種大災小難,病痛死亡更是如影隨形地困擾每一個人——“創痛是無處逃逸,不可避免。并非罕見,而是非常普遍”[13]。更重要的是,這些災痛磨難并不是當時“痛”完就了事,許多是以“后遺癥”的形式留待生命的老年集中出現。如果說還有人不太贊同這種“生命即創痛”的論斷的話,那或許是因為他還尚處青年或壯年,生命還有許多選擇與虛幻,來讓他對未來充滿各種想象,來糾正或解釋過去的苦難:“創痛不僅僅是我們如何經歷時間的分離,也是我們如何再現時間”[14],老年是時間進程的結果;老年人在其漫長人生中總會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經歷各種歷史性喪失(loss)或結構性缺失(absence),老年小說中有大量內容都是從“歷史性創痛”的角度來表現老年人在生命歷程中所遭受的身體衰老病痛、各種事故所遺留的創痛或經歷喪失親人的創痛記憶;老年小說中也有從“結構性創痛”的角度,來表現老年人隨著自己閱歷的積累而逐步認識到人生的悲劇性特征,并產生“缺失性”創痛。
在處理手段上,拉卡普拉認為對于結構性創痛的“缺失”(absence),只要處理得當(言下之意,既然是結構意義的東西,就別無他法,無法進行得當的處理,只能聽之任之),結構性的缺失所帶來的難以釋懷的焦慮至少可以與人“相安無事”:
缺失,伴隨著它帶來的焦慮,只能在這樣一種意義上操作,即一個人可以更好地學會與之相安無事,而不是把它轉化成一個人們認為可以補償的損失或匱乏(lack),尤其是無法通過消滅或犧牲那些受到指責的人[15]。
也正是這樣的態度,相比較于歷史事件性創痛,學界對于結構性創痛的態度普遍淡漠——因為無法消除,所以干脆置之不理;然而又恰恰是這種結構性的存在與普遍性的淡漠,更容易導致創痛事件不斷地以新的形式來困擾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建構,因而更應該引起學術意義上的充分關注。
理解這種在事件意義上不曾發生、卻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的概念,拉卡普拉定義中的“缺失”或“不在場”(absence)的意義不僅僅在于其未曾發生,更在于其以缺失的方式在場(時時被提及)——主體時時刻刻地感知到被其所困擾。這一特點定義了創痛的本質特征——被表面上并不存在的創傷或痛源所折磨,類似于臨床意義上的“幻肢疼痛”。
哈特曼說:“有夢的地方就有(或曾經有)創痛。”[16]這就決定了在“結構上”“天生”會做夢的“人”,注定離不開創痛的折磨。安妮·懷特海說:“歷史本身就是一種創痛,既是致命的,也是不可避免的。”[17]這種結構性的創痛,說到底,就是人意識到生命會“死亡”,在這種意識中,死亡是生命的“缺失”——而非生命的喪失(loss of life)。人們因感覺到死亡的到來,意識到在死亡中生命的缺失,這種意識在時時折磨人。相比較而言,“死亡只是痛苦的一種形式,有時生活本身也同樣難以忍受”[18]。如克莫德(Frank Kermode)所論,人的生命,無論是生還是死,都是從“中間”開始的,生命的起源在哪里?生命的終結在哪里?我們都無從親身知曉。對生命充滿好奇的人們就用“虛構的”敘事方式來為自己的生命設計各種開始與結局,即賦予生命該有的意義:
人們出生之后就迅速“進入中間”,就像詩人愛從中間開始敘述一樣。他們也是在中間死亡。所以,為了理解他們的人生意義,他們就需要一些與其他開頭和結尾的和諧關系,以便賦予人生和詩歌意義。他們想象出的結尾會反映出處于中間的他們的那些無法遏制的擔心。他們怕它,而且據我們所知,他們的這種害怕是一貫性的。這個結尾就象征著他們自己的死亡[19]。
人們生命的起源、終結都在意識閾限之外,但與生命起源之缺席所不同的是,生命終結之不在場卻時時被衰老、病痛所聯系而變成了在場的缺席。人們在理解、解釋外部世界與內部意義的時候,一直在努力尋求一種“永恒”的、能解決一切問題的立足點與歸宿。這種追求所引發的人性與文明的各種困惑與困擾,一直到今天,尚無合理的解決途徑,更不要說答案。在過往的文明進程中,宗教在很大程度上協助平息這些結構意義上的糾纏,但大眾理性不均衡、不全面的迅猛發展除了讓宗教舉步維艱,也讓理性自身的發展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結果就是理性的技術越是發展,生活越是便利,人們的幸福指數卻充滿悖論地不升反降,人們在社會進步不斷加速與個人幸福選擇不斷減少的悖論中,這種悖論本身就是痛苦之源,生命時時刻刻被莫名的焦慮與痛楚感所纏擾,特別是到了老年,在迅速發展的技術節奏與跟不上技術發展的衰老身體不斷降速的反差之間,主體會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各種不適與痛苦。
文學與創痛
與哲學、社會學和文化學對創痛的處理方式有所不同的是,文學以其更富想象力的各種手段接近創痛。安妮·懷特海將創痛理論與文學分析直接聯系起來,不僅僅拘泥于將創痛心理學或心理分析理論簡單地應用于文本分析,而是要努力看到二者之間的共鳴之處,即文學能夠道出創痛理論所無法企及的內容。哈特曼結合創痛文學分析認為,創痛理論學者是在努力找到“一種方式來接受故事、來傾聽故事、來將其引入一種闡釋性對話中”[20]。拉卡普拉一方面講,相對于歷史性創痛與其表述來說,受害人、加害人與旁觀者需要嚴格區分,而在另一方面又同時強調“人人都會遭受結構性創痛”[21]。這樣,老年人更是在歷史性創痛中無論是充當見證人、受害人,還是結構性創痛中的時間經歷人,都會在他們的敘述中得到充分表現。一般來講,老年人至少是結構性創痛的體會者,其中更有大量歷史性創痛的經歷者。
哈特曼認為之所以需要文學的介入,是因為創痛理論是
由兩個相互矛盾的要素組成。一個是創傷性事件的駐留而不是經歷。它似乎繞過了知覺和意識,直接進入了心靈。另一種是對事件的一種記憶,其形式是被繞過的或嚴重分裂(分離)的心靈永久象征。在詩學的層面上,文字和比喻可以對應這兩種認知[22]。
羅斯伯格認為,創痛性文本,包括創痛小說,尋求一種新的現實主義模式,以表達或探索一種新的現實形式。面對類似創痛這類“極端的需求”[23],創痛敘事作家將現實主義推向了極限,這并不是因為他們放棄了“知識”,而是為了暗示創痛知識不經過文學的扭曲處理就不能被完全交流或追述[24]。對事實進行修辭式的加工以達到更好地傳達經驗感受的效果,這是文學的特長,哈特曼解釋說,
因為經驗(現象或經驗)和理解(深思熟慮的命名,在這種命名中,詞語取代了事物或它們的意象)之間的脫節,是修辭性語言所要表達和探索的東西。文學對記憶建構顯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提取,而是不同種類的陳述。它與經驗中的消極時刻有關,與經驗中所不曾有或不能充分經驗的事物有關。那一刻如今在其消極否定性中被表達,或者說被顯現;藝術表現改變了我們對知識的(認識論)渴望的那部分,而這一部分是由圖像(scopophilia)驅動的。創痛理論揭示了修辭的或詩意的語言,也許是普遍意義上的象征性過程,而不是增強成像或替代重復之前的(非)經驗[25]。
這種藝術呈現觀,與一般意義上的心理學臨床做法追求的敘述、重新經驗有所不同,而是以一種藝術感受的“替代方案”來取代那種無法被扯拉提取的創痛經歷。在創痛小說中,一個關鍵的文學策略是“重復”(repetition)的手段,它可以在語言、意象或情節層面上以“模擬”的方式重現創痛經歷,重復的模擬回避了記憶的中斷和無法達到的精確性[26]。
在此基礎上,結構性創痛文學理論不去追求“真兇”,并不是要為真兇脫罪,而是希望看到生命本身、文化本身或性別、政治等這些非個人選擇性因素所造成的生命自身固有的痛苦,如對生命意義的追問,對命運偶然性的追問,先于死亡到來的死亡意識、衰老意識的折磨等。例如,病理上的老年失聰,在生活中會給當事人帶來許多麻煩與痛苦,對身邊的人可能帶來的是各種誤會甚至笑料,而文學處理中則可以作為一種“修辭”,讓人們從更深的角度看到文化對于“癥候”的消費特征;再如老年人對“性”的需要,就不再僅僅是生理功能的表現,而是需要找到某種與死亡抗爭的手段,其中不乏對“欲望”與“本能”的誤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