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宋國家與地方社會研究
- 刁培俊
- 1797字
- 2025-04-28 16:49:18
前言
本書的主要內容,多半圍繞著兩宋“帝國”(帝制國家[1])與“地方社會”這一論題展開,旁及其他一些議題,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尚可歸納出一定之規。筆者努力將這些論題納諸“兩宋帝國”和“地方社會”這兩個關鍵詞之下,嘗試著做出自己的解釋。我們既有印象中的“兩宋帝國”,是近代以來中外學人不斷共同“建構”的結果,而非全然歷史文獻呈現的所有,更非歷史實有的“宋朝”。“她”是否應有全然一新的“面貌”,擱置(至少部分)既往歷史理解的經典模式,還有待學者們的共同努力。“地方社會”的范圍更為廣泛,但筆者并沒有將學術視野局限于此。讀書日多,對于“兩宋帝國”的認知也日益豐富,舉凡“帝國”范疇內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軍事,尤其是意識形態,無不令筆者迷戀而沉醉其中。但是,受教于先師漆俠先生的“光學歷史,學不好歷史;光學宋史,學不好宋史”,我也用更多時間閱讀了秦漢晉唐乃至明清和近代史領域內的大量研究成果,尤其對幾位研究晉唐史的前輩的研究仰慕之至。那一巨細無遺、密不透風,前后左右無不觀照的研究理念,那一種將每一反證都要斟酌再三的探考理路,令我向往。
最近幾年來,對歐陽脩與宋朝政治領域問題的閱讀和思考,促使自己更多認定:宋史研究應取法乎漢唐史研究反復斟酌文獻的方法,關注文本,史料批判,追求有一份材料說一份話般的實證,而避免大膽想象之后的各種建構。從而,頗多傾慕20世紀90年代前日本漢學家所秉持的翔實縝密的研究取徑。而有關宋史的研究,視野當然不能僅關注兩宋320年的歷史,瞻前顧后,做長時段的關注,方可有更加深入的成果。至于“地方社會”的議題,則更多取法乎明清史和近代史的研究。無論是華南學派的研究取向,還是歐美漢學界“地方史”“區域史”的思路,筆者在閱讀和寫作中,常常警示自己不惑于“整體史”“碎片化”的方法論陷阱,且一定要在尊重前輩研究的基礎上,更多追問“為什么”?譬如,某一議題的論斷,會不會有正好“反向”的認知?能不能立足于基本文獻而大膽懷疑既有的論斷?而不是滿足于全然接受前輩的結論。竊以為,正如已故著名史家嚴耕望先生所說“兩宋時代的材料情況最為適中”,“宋史是青年可大展拳腳的園地”。[2]但是,恰恰由于歷史文獻的相對豐富,兩宋史的研究,既不允許學者類如漢唐史那樣馳騁其想象力,寫出富含詩性藝術性的文本,也因而遮蔽了不少學人的眼光,譬如我們在研究過程中,無意識地被豐富的歷史文獻所牽引,或受惑于宋人的言論而被宋人牽著鼻子走,未能跳出宋人的視野而研究宋史;或受蔽于元朝人、明清時人的“宋史觀”,理所當然地認定元明清時代的“歷史資料”及其既定結論,就是“宋朝”的歷史,而毫無懷疑。宋人在黨爭和政治高壓背景下、處江湖之遠時“公開文本”和“潛隱劇本”的“隱微修辭”,頗含“弱者的武器”和“被統治的藝術”的表達策略,其間隱含的歷史實相,值得大力發掘,或可在某些議題中重現私文本視域下的“新宋史”。
至于“評騭”部分的文字,筆者也曾擬另外編為一冊,俾廣流傳。而今既擬作別昨日之我,也就不顧體例(大多距“學術研究”甚遠,充其量只是淺層次介紹、碼碼字練練筆頭而已),一同納諸本書中,且來“獻丑”。這些佛頭著糞般的文字,其實評騭無論毀譽,均無動精金美玉之清輝。有關撰寫書評文字的想法,請參閱本書最后的跋語。
冠名于一人之下的這部書,亦是教學相長的產物,筆者無意剝奪當初合作者的署名權,但所有錯誤均由筆者承擔。當然,自己之前關注的議題,大多并非一時之心血來潮,更多的議題不曾窮追至其極致,故淺嘗輒止者多,但未來有些議題還會繼續擴展深入。
歷史文獻的引用,盡量使用善本和精校本,但并未完全統一,因某些整理本并不能取信于筆者;極少量精校本的標點,筆者也有斷以己意者,幸博雅大家教之。
之所以不揣淺陋,今日付梓這部雜亂之章,無他,只是想向師友們匯報一下過去多年來,筆者都做了一些什么。集中舊作,聊供師友品評、批判。當然,隨著近年來不斷閱讀思考,尤其是有關歐陽脩的研究,反復閱讀文獻的結果,使自己陷入“解構”與“重構”、文史混融的“迷途”,焦慮困頓,難以自拔,也想趁此暫別昨日之我。
2020年11月9日
[1] 學者或糾葛于現今的概念與認知,其實對于歷史上固有的名詞和概念,回到歷史本身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免除了圓枘方鑿之虞。參閱葛兆光《名實之間——有關“漢化”“殖民”與“帝國”的爭論》,《復旦學報》2016年第6期。
[2] 嚴耕望:《治史三書》,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3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