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沼澤蒸騰著腐臭，水面突然泛起漣漪。
一只布滿皺紋的手破土而出，指甲漆黑如炭，皮膚干枯得像是風干的皮革。
他剛剛還是某個家族的神力戰士，現在卻把猙獰的目光投向了他的主子。
當！
絳英一槍擋住來襲的故人，倒退了好幾步。
不能使用神力，她現在只能憑自身的力氣抗敵。
“神族派來的強者們呢？怎么還不出現？”
“為什么神符會無效？”
周圍傳來無助的吶喊。
神符？
絳英猛然抬頭，想起了什么。
黑澤城的神符已經自行離去，但她身上好像還有其他神符！
金芒燦烈，她手中出現了五張神符。
它們安靜地躺在絳英手里，沒有任何異動。
絳英一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要有效啊！”
冒著風險，她將神力注入了界域符。
死氣感應到神力的波動，劇烈翻涌，直直朝著這邊涌來。
絳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一息，兩息。
時間流淌，她沒感覺到生命的流逝。
待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死氣猛然退縮，逃之不及的畫面。
“都到我這來！”
她發出嘶吼！
......
杜恒遠喘著粗氣，好不容易才從生命流逝的恐懼中緩過來。
“大人......要去幫忙嗎？”
死氣遮擋了一切，他看不見沼澤區域，但稍微一想，也知道情況有多慘烈。
“當然。”
長田接收到了烈陽神神諭，讓他去救人。
但不是救星宸他們，也不是救那些家族顯貴。
他帶著杜恒遠，來到了破碎的冥回神像附近。
界域展開，將那五百祭品全部籠罩。
短短時間內，他們就經歷了冥回神與死氣的雙重摧殘，已經死去了大半。
剩下的，也是身軀干癟，氣若游絲。
金色神力蔓延，準確找到還存活的人，多重賜福賜下，讓他們恢復健康。
“太......太陽？”
“是早上了嗎？”
瀕死之際，見到璀璨的金光，讓他們神情恍惚，似乎到了清晨太陽初升那一刻。
慢慢的，他們的意識回歸。
清醒的那一刻，他們看見長田手持神像，站在中間。
恍若救世主。
長田開口：“你們一生都在祭拜的神明拋棄了你們，祂們將你們當做祭品，獻祭給了外神。”
現實很殘忍。
所有人沉默。
“在那個方向，有一尊真正仁慈的神明，祂會接納你們。祂會賜給你們新的房屋和土地，以及安全。”
長田指向了烈陽族的方位。
“大人......”
長久的沉默中，終于有人開口：“城里還有我們的家眷，我們不能就這么離開。”
聞言，長田嘆息，只說了一句：“你們是神族親自挑選的。”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
有人似哭似笑：“我們回不去了！”
“我們離開，家眷還能活；我們要是回去......他們必死。”
他們都是知曉真相的人。
神族不容抹黑。
按照原計劃，這些人沒有生的可能。
暗地里獻祭給冥回神后，神族或許還會給他們家眷撫恤，給他們的死亡編造一個光輝的原因。
但他們若是選擇回去，事情就不一樣了。
神族會抹殺任何泄露真相的可能性。
這群人沒得選。
長田帶領著他們，走出死氣覆蓋范圍。
他指向凍土：“往那個方向一直走，會有頭頂烈陽的人來接你們。”
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工匠，會給烈陽族帶來很大的提升。
......
遠處，神族派來的強者們正準備退去。
離開前有人回頭看了一眼。
“大人！你看，他們還沒死！”
所有人同時回頭。
茫茫死氣之中，兩處空曠，十分顯眼。
“大人，我們得到的神諭，是獲取惡神是否復蘇的真實消息，我們要是現在就離開，任務就失敗了。”
“他們還活著，說明惡神可能沒有徹底復蘇，否則以惡神的權柄，他們的神力會瞬間回歸。”
“那邊還有我們四個核心子弟，要不要過去看一眼？雖說我們有犧牲他們的權力，但日后與他們家長相見，臉上總不好看。”
短須老者一番沉吟，眾人都在等他的命令。
“你們救人，我去查探惡神的情況。”
他給出了指令。
......
“走！撤！”
絳英嘶吼著，又祭出一張神符。
她面前的土地突然翻涌，將圍過來的山神獸們猛地掀翻，又埋入地下。
地動符為她清理出了一片干凈區域。
“腳步別停下！”
她還在招呼其他人的時候，兩道人影一前一后，已經來到了她身邊。
正是星宸和冥回神子。
“別等了，那兩個家伙死了！”
星宸帶來了另外兩個核心子弟的死訊，他感應著烈陽界域，說道：“界域符支撐不了多久，趕緊走！”
絳英厭惡地看了這兩人一眼，道：“你們沒死，真可惜！”
但星宸的話沒錯，界域符不可能一直存續。
能不能支撐到他們離開死氣的范圍，還不一定。
......
將普通人送走后，長田本想就此離開。
那些陷入死氣的人，他沒興趣救。
但短須老者擋住了他的去路。
“趁火打劫，這么多匠人，你這個外族人倒是賺翻了！”
他語氣平和，似乎沒有敵意。
長田看著這老者，神情變得凝重。
這人渾身沒有絲毫神力波動，卻散發著極強的壓迫感。
他超過了聚源，是第四階的存在！
“小子，你背后的神明能驅散這鬼玩意兒？”
老者指的是死氣。
事情緊急，他沒給長田開口的機會，繼續道：“我聽星宸小子和小絳英說過你，你是來做生意的？”
“我可以做主，允許你族的神符流通，給你四族的通行權限，還給予你比一般神族子弟更高的地位。”
長田聞言，直接拱手行禮：“老前輩需要小子做什么，盡管提。”
“帶我去沼澤中間。”
老者提出了要求。
“好！”
長田讓杜恒遠就在這里等著，自己單獨帶著老者前行。
界域撐開，死氣繞行。
......
沼澤正中，被死氣纏繞的朦朧犄角神像在水面沉浮。
烈陽界域對祂來說是如此顯眼。
祂感應到，長田帶著一位強者，正朝自己而來。
祂已經吸收了不少力量，差不多夠了。
冥回神的意志，大補。
死氣開始回轉，迅速收縮，沉入沼澤底部。
犄角神像也緩緩沉底。
天空之上，雷霆突然炸響。
眾人感覺臉上傳來濕潤。
下雨了！
被四大神明截斷的天象，在沼澤上空恢復了！
就在犄角神像徹底遁入沼澤的那一刻，一個音節出現在所有人腦海。
這是神語。
一個音節就能包含許多信息。
“回去告訴那四條背叛吾的看門狗，吾已復蘇，讓它們準備迎接末日。”
同時，長田腦海里還多了一條信息。
“能徜徉在死氣之海中的無名小神，吾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