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了雙鱷城后,千巖和長田帶著昏迷的赤飛云和虛弱的赤驚鴻,跟隨著赤烈等殘存的聯軍,一路向北疾行。
數日后,一座與赤瞳城截然不同的宏偉城池出現在地平線上。
落星城。
剛一接近,就有一股奇異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不同于赤瞳城,落星城給人的感覺是深邃、靜謐,帶著一種源自星空的神秘。
城池的城墻并非尋常土石,而是由一種表面光滑、散發著金屬冷光的材料。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城墻的關鍵節點,都鑲嵌著大小不一的銀色礦石。
這些礦石內部有極其微弱的光點在緩緩流轉、明滅,如同天上的星辰。
城門上方,一個巨大的星辰圖案熠熠生輝。
進入城內,景象更是奇特。
街道寬闊整潔,地面同樣填充著銀色礦石,入夜后想必如同行走在星河之上。
兩側的建筑風格也迥異于他處,線條流暢簡潔,多用拱形結構,墻壁上同樣嵌有礦石作為裝飾或照明。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氛圍。
行人大都步履沉穩,神色寧靜,帶著一種學者般的沉靜氣質。
他們穿著素雅的長袍,衣料上繡著星辰、星座的圖案。
“聽聞,落星神的本體真的是一顆天墜之星......”
進城后,千巖和長田已經了解了一番關于落星城的知識。
作為黑澤城的使者,且在雙鱷城一戰中有亮眼表現,他們得到了落星城的禮遇。
城中大部分區域,都對他們開放。
在落星城的宣傳中,落星神很久很久以前,自星空而來,墜落到這片土地上。
用自己獨特的神力,滋養這片大地。
生命得以繁衍,城池逐漸建立。
他們站在高聳的群星殿外廊,俯瞰著下方的城池。
城市的中心,能感受到一股龐大而沉凝的神力。
那里是落星神殿。
神殿核心,傳聞正是那顆墜星本體所在。
侍奉落星神的神職人員,并不稱呼為巫祝,而是叫祭司。
這是落星神專門糾正的。
他自稱天外來客,不愿與其他神明雷同。
雙鱷城已經陷落,赤飛云等人已經送去救治,千巖他們算是迎來了一小段可以休息的日子。
但落星城的九城盟邸內,卻開始忙碌了起來。
也許在普通人看來,只是陷落了一座小城,但在高層眼里,特別是神明之間,這卻是一場很嚴重的事件。
這是一場大潰敗。
九城聯盟就二十多座城池,每少一座,都是大的削弱。
況且,敵人還是一個神朝。
本來底蘊就遠遠不足對方,此消彼長之下,難免會帶來一股絕望情緒。
盟邸內,一座座神像都亮了起來。
神明意志紛紛降臨。
就在這落星城中,九城聯盟的神明們,要進行一場神明會談。
落星神殿深處,穹頂亮起。
這里并非尋常殿堂,而是一個巨大的空間。
穹頂之上并非磚石,而是璀璨星河的投影,億萬星辰明滅,散發著光輝。
一尊尊形態各異、氣息磅礴的神明意志,按照特定的方位,一一降臨于這片星空之中。
位于中央的,正是此地的主人,落星神。
它并非人形,核心處一點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象征著那顆天墜之星。
一眼望去,落星神就如宇宙一般深邃、寧靜。
作為地主,他主持這場神明會談。
“雙鱷城......陷落了。”
落星神的聲音直接在所有神明意志中響起,沒有情緒起伏,只有冰冷的陳述。
死寂被打破。
“恥辱!這是聯盟成立以來最大的恥辱!”
一個暴躁的聲音率先炸響,源自一尊通體燃燒著的熔巖。
這是熔爐神。
他并非九大神明之一,但卻第一個發出咆哮聲:“上一次有城池陷落,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我們居然眼睜睜看著雙鱷神被捕獲!”
“救援不力!這完全是救援不力!”
另一尊形態飄忽的神明發出尖銳的呼嘯:“五大城派了人,但遠遠不夠!望月神朝明顯設了圈套!我們的反應太慢了!”
矛頭,很快指向了關鍵點。
“慢?”
一道冰冷的意志開口,聲音帶著凜冽的寒意:“最該快的神明,在哪里?流火,按照預先部署,你的流火城距離雙鱷城最近,你離雙鱷神最近!為何在雙鱷城最需要神明降臨的時刻,不見你的蹤影?!”
所有神明的意志,瞬間聚焦到一尊周身跳動著不穩定火焰的神明之上。
流火神!
他的火焰猛地跳動了一下,顯示出意志的劇烈波動。
他試圖辯解,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和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我并非袖手旁觀!我已命令麾下精銳全力馳援!只是......只是路途遙遠,且中途遭遇望月神朝的阻截......”
“阻截?”
熔爐神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你在說什么?!以你的尊格,望月神朝那些雜魚能攔住你?你分明是畏懼了!”
“雙鱷城危在旦夕之時,我們應該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在盟邸中傳來的呼喚!”
赤瞳神化作的眼眸里爆發出驚人的怒意:“流火,你的城池最近,你若降臨,哪怕只是片刻牽制,雙鱷神也不至于被捕獲!你為何不去?!”
作為聯盟中九大神明之一,赤瞳神無論是地位還是尊格,都遠超流火神。
他的質問,帶著極強的壓迫力。
流火神的火焰劇烈搖曳,顯得蒼白而混亂:“望月神朝此次動用了第五階神降的神力戰士,那未知神明的力量你們也感受到了,絕非尋常神明可比,雙鱷神根本沒有反抗之力!我與雙鱷神伯仲之間,若貿然降臨,一旦被其鎖定,加上定神柱......后果不堪設想!流火城......流火城不能失去我!”
他的辯解,在眾神聽來,蒼白無力到了極點。
就是因為單純的恐懼,他恐懼望月神朝的力量。
“所以,你就坐視雙鱷城陷落?坐視雙鱷神被俘?”
冰冷的意志發出嘲諷之聲:“為了保全自身,便置盟友于死地?這便是你流火神的擔當?!”
“懦弱!”
熔爐神再次咆哮。
“自私!”
有神明發出尖銳的嗤笑。
指責如同狂風暴雨般襲來。
其他神明雖未直接開口,但散發出的意志波動,也充滿了失望和憤怒,還有鄙夷。
流火神的意志在眾神的威壓和斥責下,那原本熾烈的火焰變得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
他試圖再辯解什么,卻發現自己所有的理由,都顯得如此可笑。
整個星穹空間,陷入一陣壓抑的氛圍。
雙鱷城的陷落,不僅是一座城池的損失,更撕裂了聯盟內部的信任。
在望月神朝絕對力量的壓迫下,部分神明深藏于心的怯懦暴露無遺。
落星神那流淌著星輝的核心,光芒依舊深邃,卻似乎更冷了幾分。
這場潰敗帶來的陰影,遠比失去一座城池本身要沉重得多。
就在這絕望的時刻,一股磅礴的氣息,緩緩升騰而起。
所有的神明意志,都不由自主地被這股氣息所牽引、壓制。
連落星神的光輝都仿佛黯淡了一瞬,為這股意志讓路。
氣息的源頭,來自一尊盤踞形態的玄色巨龍!
每一片龍鱗都流淌著內斂的厚重神光,龍首微昂,龍目緊閉,卻散發著一種凌駕于眾神之上的威嚴。
這便是九大神明中公認的最強神明,玄龍城的守護神——玄龍神!
他先前一言不發,這時意志蘇醒,聲音直接在每一尊神明的意志中震蕩:
“恥辱,已然鑄成。”
“指責,于事無補。”
簡單的兩句話,瞬間蓋過了所有紛雜的意志波動,讓整個空間陷入絕對的寂靜。
連落星神那流淌的星輝,也微微凝滯。
玄龍神那緊閉的龍目睜開了一條縫隙,透出兩道玄光。
“望月神朝此役,他們不僅奪城,更要誅心!”
他的意志掃過流火神那黯淡的火焰,雖未點名,卻讓那火焰猛地一縮,幾近熄滅。
“若聯盟就此沉淪于恐懼與內訌,坐視盟友隕落而不敢援手,那今日雙鱷之殤,便是明日你我之結局!望月神朝將再無顧忌,視我九城聯盟為砧板魚肉,予取予求!”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眾神的心頭。
那描繪出的未來圖景,比眼前的失敗更加令人絕望。
“聯盟,需要一場勝利!”
玄龍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一場足以讓望月神朝感到痛的勝利!讓他們知曉,九城聯盟之威,猶在!”
九城聯盟急需一場勝利,驅散籠罩在眾神頭頂的恐懼陰云,重聚人心,穩固聯盟根基!
他的意志如同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即將潰散的軍心。
落星神的神力微微波動,表示同意。
赤瞳神的怒火也暫時壓下,眼眸緊緊盯著玄龍神。
“如何勝?”
玄龍神拋出了核心議題,意志環視眾神:“是將目光投向主戰場,集結全力,尋求一場決定性的勝利......”
他頓了一頓,龍首微轉:“還是......另辟蹊徑?在他們意想不到之處,以雷霆之勢取得一場干凈利落的突襲勝利,就像他們襲擊雙鱷城一樣。”
玄龍神的聲音沉靜下來,帶著一種問詢。
“主戰場,勝則全局震動,望月神朝傷筋痛骨,或許很長時間,都不會再注視我們。奇兵突襲,則可以提振士氣,震懾望月神朝,使其不敢再肆意分兵。”
“該怎么選,大家決定。”
隨著玄龍神的話語落下,沉重壓抑的氛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眾神不再沉淪于失敗,而回到了現實的戰略層面。
是正面硬撼,還是側面奇襲?
兩種選擇,如同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擺在了所有神明面前。
“正面一戰!”
赤瞳神的瞳孔熾熱起來,帶著復仇的渴望,顯然傾向于主戰場決戰。
落星神的意志散發出冰冷的理性光芒,似乎在權衡兩種方案的可行性。
熔爐神的意志帶著躍躍欲試的躁動。
流火神那黯淡的火焰也穩定了一絲,他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想要證明什么。
“不如重新奪回雙鱷城!”
他出聲道。
“雙鱷神都不在了,奪回城池有什么用?誰去鎮守?”
其他神明一句話,便讓流火神啞口無言。
奪回一座失去神明、短期內毫無戰略價值的小城,只是徒耗力量的意氣之爭。
赤瞳神帶著復仇的熾熱,再次重申自己的觀點:“主戰場!唯有將望月神朝打痛、打殘,才能真正震懾他們!讓他們明白,我九城聯盟絕非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
“我同意。”
落星神也開口表示支持:“奇襲縱然能提振士氣,但傷不到筋骨,望月神朝轉頭就能在其他地方加倍報復回來!”
熔爐神的意志隨之咆哮響應:“不錯!正面決戰!躲躲藏藏,哪還有什么神明威嚴!”
沉默許久的狂風神終于開口:“主戰場決戰,風險巨大,投入亦是空前,但若能勝,確實可一勞永逸,為我聯盟贏得喘息之機。奇襲只是杯水車薪,難解我們根本之困。”
“幻夢,你怎么看?”
狂風神問向旁邊一言不發的幻夢神。
同作為九大神明之一,他的態度十分重要。
“可。”
幻夢神只是簡簡單單吐出一個字。
眾神的態度開始變得一致。
主戰場雖然危險,卻可一戰定乾坤。
如果勝可,望月神朝這部分戰力必定元氣大傷,短期內無力再啟大規模戰端。
九城聯盟可以得到難得的喘息之機。
眾神目光投向玄龍神:“玄龍神以為如何?”
玄龍神那緊閉的龍目豁然睜開:“既如此,便戰!集結九城聯盟之力,給予望月神朝重擊!”
“此戰,非比尋常!”
玄龍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壓,籠罩所有神明:“此戰若再有神明臨陣退縮,怯懦不前......”
他的目光掃過流火神,那一點火焰瞬間劇烈地顫抖起來。
“則聯盟必亡!你我,皆成望月神朝階下囚,尊格被奪,獨立意志被磨滅,永世不得翻身!”
“因此,此戰之前,吾等當立誓!”
“以吾玄龍神尊格立下誓言!”
玄龍神的意志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玄色神光,一道蘊含其意志的龍形符文沖天而起,烙印在星穹之上。
“此戰,玄龍城必傾盡全力,身先士卒,死戰不退!若違此誓,神像崩碎,意志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