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一聲驚呼劃破長空，數十丈高的天際驟然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一個狼狽的身影從中墜落。

那襲玄色長袍早已支離破碎，布帛間裸露的肌膚上縱橫交錯著道道血痕。

狂風呼嘯中，破碎的衣袂獵獵作響，在空中劃出凌亂的軌跡。

李斌只覺耳畔風聲如雷，下墜的失重感讓他心頭一緊。

他強忍渾身劇痛環顧四周，瞳孔驟然收縮——目之所及盡是茫茫碧波，水天相接處不見半點島嶼輪廓。

“這是......海上？”

念頭剛起，翻滾的浪花已近在咫尺，十丈距離轉瞬即逝。

李斌強提一口真氣，身形在半空中猛然一旋，雙腿連踏數步，如踏無形階梯，下墜之勢頓時一緩。

然而高空墜落的沖擊豈是輕易能卸？耳邊風聲依舊呼嘯，水面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他眼中精光一閃，幻魔身法驟然施展。

剎那間，數道殘影如鬼魅般在水面閃現，腳尖輕點之處，浪花炸開，漣漪層層蕩開。

可終究是倉促應對——

“砰！”

沉悶的撞擊聲中，雙腿傳來鉆心劇痛，即便以巧勁化解了大半沖擊，殘余的力道仍震得他氣血翻涌，整個人重重的砸進了水里。

冰冷的湖水瞬間吞沒了他的身影，猩紅的血絲在碧波中緩緩暈開。

“咳咳咳……”

李斌猛地從水中探出身來，劇烈地嗆咳著，喉間火辣辣的疼。

他抹了把臉，忽然一怔——方才嗆入嘴里的水竟沒有預料中的咸澀，反而透著幾分清冽。

“不是海？”

李斌抬眼四顧，但見煙波浩渺，水天一色。

這般遼闊的水域，卻非大海，莫非是座大湖？可記憶中，世間哪有方圓數百里的湖泊？

思緒翻涌間，肋間傷口被湖水一浸，傳來陣陣刺痛。

李斌咬了咬牙，眼下當務之急，是尋個落腳之處，穿越空間時留下的傷勢不輕，若不及時調息，只怕……

隨即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四肢百骸間翻涌的劇痛，開始向遠處游去。

每劃動一下手臂，都牽動著周身傷口，冰冷的湖水不斷侵蝕著體溫，讓他的動作越發沉重。

但求生的意志支撐著他——方才自高空墜落時，雖未能看清全貌，但視野盡頭處，確實有一個模糊的黑點隱約浮現在水天交界處。

或許是座島嶼。

也可能是海市蜃樓般的幻覺。

可眼下，這已是唯一的希望，李斌咬緊牙關，任由傷口滲出的鮮血在身后拖出一道淡紅的痕跡，隨即向著那個遙不可及的黑點奮力游去。

不知過了多久，李斌的意識開始模糊，四肢如灌了鉛一般沉重，每一次劃水都像是耗盡最后一絲氣力，冰冷的湖水不斷吞噬著他的體溫。

眼前陣陣發黑，唯有那個黑點仍在視野盡頭晃動——是真實存在的島嶼，還是瀕死前的幻象？他已無法分辨。

就在他即將力竭沉入水中的剎那，指尖忽然觸到了堅硬的砂石。

“……到了？”

李斌掙扎著爬上岸，整個人癱軟在潮濕的沙灘上，大口喘息。咸腥的血氣在喉間翻涌，眼前天旋地轉。

模糊的視線中，一片雪白的山茶花在微風中搖曳，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露珠，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山茶花？

李斌強撐著支起身子，這才發現不遠處竟立著一座古樸的莊園。

青瓦白墻掩映在花樹之間，朱漆大門半掩，門楣上懸著一塊烏木匾額，上書“曼陀山莊”四字，筆鋒清逸如行云流水。

更令人驚異的是，院中栽種的竟全是山茶花。雪白的、粉嫩的、艷紅的……各色山茶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花香浮動，恍若世外仙境。

“這處島嶼之上，怎會有如此雅致的莊園？”

李斌心中警鈴大作，但傷勢過重，剛邁出一步便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落滿山茶花的青石小徑上。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他似乎聽見環佩叮當之聲，似乎有人走來。

見此，李斌強忍眩暈，瞳孔驟然收縮，借著茶花叢的遮掩，一個翻身滾入了旁邊的假山石后。

“那個慕容復有什么好的，王姑娘竟三番兩次往燕子塢跑。若叫夫人知曉了，少不得又要拿我們撒氣。”一個侍女低聲抱怨道，聲音里透著幾分委屈。

“可不是？聽說那慕容公子整日念叨著要復興大燕。”另一個侍女接話道，“小梅，你可曉得大燕國是哪個朝代的事？”

“這我哪里知道？指不定是那慕容復編出來哄騙王姑娘的呢！”

李斌屏息凝神，直到兩名侍女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才從假山后緩緩走出。只見他眉頭緊鎖，腦海中回蕩著方才聽到的對話——

慕容復、燕子塢、王姑娘......還有最關鍵的那幾個字——曼陀山莊。

“竟是《天龍八部》的世界......”李斌低聲喃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傷口。

若真如此，那兩名侍女口中的“王姑娘”，必是那位熟讀天下武學的王語嫣，而她們提及的“夫人”，自然就是心狠手辣的王夫人李青蘿了。

想到這里，李斌眼神一凜。以他此刻重傷之軀，若被王夫人發現擅闖曼陀山莊，恐怕立刻就會被剁碎了當花肥。夜風拂過茶花叢，沙沙聲響中仿佛都帶著血腥氣。

“得先找個隱蔽之處療傷......”他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莊園西側——那里林木蔥郁，隱約可見一座掩映在樹影中的閣樓，比起主院要僻靜許多。

李斌屏住呼吸，身形如貓般輕盈地貼近閣樓后門。

指尖輕觸門扉，木質的紋理在掌心摩挲，只見他緩緩施力，門軸發出極細微的“吱呀”聲——幾乎微不可聞。

然而，就在他剛剛踏入門內，還未松口氣的時候，一陣水花聲忽然從內室傳來。

嘩啦——

清透的水花聲在寂靜的閣樓內格外清晰，伴隨著氤氳的熱氣從屏風后漫出。

李斌身形驟然僵住，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花露香氣，隱約還能聽到女子輕哼的小調。

“糟了……”

李斌心頭一緊，暗道不好，正待抽身后退，忽聞內室傳來一陣窸窣人聲。

只聽一個溫軟女聲輕喚道：“小青，再添些熱水來...”那聲音似浸了水汽般氤氳綿軟，透過雕花屏風裊裊傳來。

李斌身形猛然頓住，懸在空中的腳緩緩收回，原來里面的人并未察覺他的存在，只是喚侍女添水。

他屏住呼吸，借著紗幔的遮掩，從屏風縫隙間瞥見一方霧氣繚繞的浴池，池邊跪著個綠衣丫鬟，正提著銅壺往池中傾倒熱水。

氤氳的水汽中，隱約可見一個窈窕背影，如墨青絲濕漉漉地貼在雪白的肌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