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九心懷忐忑，以至于到了連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覺得刺耳的地步。

踏入那難以分清是黑色還是白色的傳送門之后，一切都變了。

寧靜的蒼白月光下，長勢奇怪的蘆葦狀雜草沒過大腿，在夾雜著冷意的夜風中隨風擺蕩，形成仿佛看不見盡頭的漣漪，一直持續到遙遠的森林邊境。

“這……。”

王九九慌忙回頭，想要和薛白說點什么，卻看見身后此時也已經是廣闊的草海，除了自己之外調查局的一切都已經無影無蹤。

明明上一秒，還處在上午的大華，臨山市旁烏山山體中的調查局，眨眼就來到了夜晚月光下的陌生地方。

就像是做了一場古怪的夢。

這便是王九九的感受。

風吹過草叢，沙沙聲不絕于耳。

王九九毫無征兆地后仰下腰，緊隨其后是一聲破空聲擦過她的胸前，然后從眼前飛過。

腦袋里一片空空如也，王九九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她明白的僅僅只是，有什么東西觸動了她身體的防御本能。

五感如同墮入了黏稠而清晰的濾鏡，自我的認知界限仿佛在這眨眼間被放大，聲音、光線、風吹在皮膚上汗毛的動向，在這一刻變得清明而直白。

包括此時雙眼所能夠遙望的，那輪巨大得不似地球任何位置能夠看到的蒼白月亮。

瞬間，寧靜的夜色仿佛沸騰了起來，沙沙聲變得嘈雜而刺耳，有什么東西攪動了夜風。

左前方有三個心跳聲隱藏在草叢之中，脈搏快速而混亂。右手邊更遠的位置有五個撥動草桿干擾氣流的東西正在快速朝自己接近，速度極快而隱秘。

這時候，左前方的三人其中一個發出了更加嘈雜的動靜，站起身時布料在身上摩擦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可聞。

“你還待在那里發什么呆？還不趕緊過來！”

耳邊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音。

之所以說奇怪，不光是因為那語言從未聽過，更在于當聲音傳入耳中的時候，王九九腦海里就浮現了相對應的語義，就如同有一個人在王九九的腦子里給她翻譯了那個聲音所說話語的意思。

王九九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年輕男人從草叢中站起身，神色緊張地朝著王九九大喊。

是人類，至少表凹面看起來，和王九九所知道的人類無異。

按照邏輯思維，結合起目前場面，正常人大概會判斷年輕男人至少是更加安全的，可王九九不正常，她平等地害怕著一切可能會傷害她的東西，因此沒有第一時間理會男人的喊聲，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看去，那個人數更多并且朝著王九九急速接近的方向。

然而，在這明亮的蒼白月光下，只有葦草晃動被擠開，卻看不見到底是什么東西擠開葦草向著王九九而來，這讓王九九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馬就聯想到了跟在薛白身邊，那個看不見也摸不著的邪神，那個薛白稱其為‘儺神’的東西。

眼見王九九嚇傻了一樣不理睬自己，年輕男人沉著臉舉起手里像是弩箭又像是火槍一樣的武器，朝著那五道看不見的身影開火。

嗯，開火。

小拇指粗細的銀色鋼釘被弩槍射出，穿過了槍管，以非常快的速度射向那些看不見的東西。

鋼釘似乎射到了什么柔韌的東西，王九九看到鋼釘被以一個不算是強硬的軌跡彈飛開來，不過沒時間給她仔細研究，因為那個沉著臉的男人已經跑到了王九九身邊，朝著王九九伸出了手。

王九九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反擊，折斷這支粗壯脆弱的人類手臂，可王九九最后還是靠著理智阻止了本能的反應，作為一個生活在文明社會的正常成年人，哪怕最近的經歷不是那么正常，她都不會任由自己下意識地去折斷另一個人類的手臂。

男人一把拽住眼前發愣的矮小女人胳膊，一點猶豫都沒有地轉身就跑，順便朝著不遠處正在掩護自己的兩名隊友打了個撤退的手勢。

兩名隊友沒有行動，架著手里的弩槍瞄準著那葦草被看不見的東西撥開來的方向，直到男人拽著王九九經過他們身邊，他們才猛地扣動扳機，但射出的卻不是之前那樣的鋼釘，瞄準的也不是那些看不見的東西。

隨著黑夜陡然被照亮，一聲巨響從王九九身后傳來，她回頭看，就看見爆炸在葦草的海洋中升騰而起，火光給蒼白的月光添上了一絲暖意，爆炸的火焰伴隨著一些燃燒物四散開來。

王九九本以為這場爆炸又或者散落開來的火焰會點燃這片葦草原，卻沒想那些火焰落入草中轉眼就熄滅，沒能燃起一丁點火星。

男人的兩名同伴在點燃了爆炸桶之后立刻轉身追了上來。

王九九被男人帶著跑了幾步之后便自己跑了起來，男人見狀也不再抓著王九九，而是在前面引著王九九前進。

就這樣四人很快就沖出了葦草原，一頭扎進了森林中。

相較于頗為詩情畫意的葦草原，森林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樹木高大而扭曲，枝芽在上方盤結交錯，遮蔽了月光，而根須則扭曲著刺破土壤伸到地面上，在上在下都組成了錯綜復雜的怪網。

頭頂上的枝葉遮蔽了月光，使得森林中陰沉晦暗，腳下的根須錯綜復雜更是加劇了前進的困難，阻礙著每一次的踏足。

在這樣的環境中一言不發地前進，王九九也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另外三人終于是停下了腳步。

王九九隨著停下腳步，就聽到最開始和自己說話的男人這樣說到。

“就是這里，跟我來。”

然后，在王九九已經能夠進行夜視的眼中，看到男人跳進了身邊的一條溝壑，掃開溝壑中堆積的枯枝之后，露出了一塊看似毫無特點的巖石。

巖石足有半人多高，隨著男人上前推動，巖石挪開，露出了后面的暗門。

三人一同看向王九九，還是那個男人，臉上咧出一抹笑容。

“歡迎來到我們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