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芳的手機攝像頭幾乎要戳進任浩的瞳孔。
屏幕上跳動的紅光,像毒蛇吐信般刺眼。
任浩甚至能看清鏡頭玻璃上沾著的指紋,以及自己制服領口那道的褶皺。
他余光瞥見老陳的動作堪稱教科書級別。
老法警不愧是老法警,執法記錄儀已經打開了。
并且老陳不著痕跡地側身半轉,執法記錄儀的紅燈精準鎖定徐桂芳橫飛的唾沫星子,連她脖頸隨著嘶吼抖動的贅肉都完整收錄。
任浩與老陳目光交匯在一起,默契點點頭。
“家人們誰懂啊!法院暴力執法啦!”
徐桂芳突然高舉手機后退三步,脖子上的金鏈子嘩啦作響,活像條被釣上岸、垂死掙扎的鯰魚。
她故意將鏡頭掃過圍觀人群,身上廉價香水混著汗酸的氣味撲面而來。
熏得旁邊抱孩子的年輕媽媽趕緊別過臉,還用手輕輕捂住孩子的口鼻。
任浩站在原地,身形挺直。
他并沒有開口說話,靜靜聽著徐桂芳耍威風。
這個時候爭吵與爭辯沒任何意義。
如今他胸前別著法徽,也不能與其陷入無意義的爭吵。
這幾年,隨著短視頻發展,在執法時動不動對方就拿起了手機攝像,然后讓一些沒經驗的年輕執法者束手束腳。
不敢執,不敢說!
短視頻監督執法,這沒問題!
但也斷然不能讓其影響執法,尤其是法律!
司法獨立,輿論也不能影響!
要不然那就是網友判案,而不是法律講究的‘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
不過,最近這幾年,經過了一系列事件反轉又反轉后,網友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讓子彈再飛一會。
任浩也明白一個道理,視頻監督執法沒問題,作為執法者,一定不能怕!
一旦怕了,那就完了!
要么執行不下去,要么會讓你自己因為慌亂出現差錯!
任浩注意到徐桂芳刻意將手機屏幕亮度調到最亮。
這招他也看到過,那些妄圖在輿論場上顛倒黑白的老賴,總喜歡用強光鏡頭制造壓迫感。
可惜這次她找錯了對手。
任浩的瞳孔在強光下微微收縮,反而泛起獵人般銳利的光。
唇角微微勾起,心道:就這點把戲?那可太小看我了。
……
物業辦公室門口的人潮越聚越密。
穿老頭衫的大爺踮著腳舉高保溫杯,渾濁的茶湯隨著他的動作晃出杯沿,幾個燙著卷發的主婦擠在最前排,涂著鮮紅甲油的手指不停戳著徐桂芳的背影小聲議論著。
最絕的是外賣小哥,直接把電動車橫在路中間,頭盔都沒摘就舉著手機,開始拍現場“獨家報道”。
“這瘋婆娘又發癲了...”
“上次把廣場舞音響砸了,賠了人家三千塊呢...”
“噓!她聽見要撲過來咬人的!”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像無形的鼓點,任浩眸子穩定,靜靜等待這場鬧劇的高潮。
當徐桂芳終于喘著粗氣停下來終于脖子上的金鏈子都被汗水浸得發暗時。
任浩緩緩制服內袋掏出證件。
金屬徽章在頂燈照射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恰好映在徐桂芳驟然收縮的瞳孔里。
“再次重申一下,我是林城區法院執行局,任浩。”
“依據(2024)林城法執字第1123號文書,現依法對被執行人徐大強財產情況進行調查。”
跟我扯法律?!
徐桂芳的胖臉瞬間一變。
鼻尖的厚粉簌簌往下掉,在黑色連衣裙上濺出星星點點的白。
她剛要扯開嗓子反駁,任浩卻突然向前半步。
身上帶著陽光曬過的皂角清香,直直撞進她充滿腥氣的呼吸里。
“第一個問題。”
任浩豎起食指,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鏡頭前輕輕晃動。
“你是身份XXXXXX19680315XXXX的徐桂芳女士?錦繡花園12棟1802的產權登記人?同時也是我們被執行人徐大強的生母?”
“胡說!”
徐桂芳的喉結劇烈滾動,鑲著水鉆的手機殼在掌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我是他姑!你們別血口噴人!”
“提醒你,現在執法記錄儀已經打開,你所說的一切都已經被記錄!”
任浩突然從兜里掏出調查信息表,說道:“公安機關的戶籍信息顯示得很清楚,需要我現在調出來給大家看看嗎?”
徐桂芳的胖臉抽搐了一下,金鏈子卡在雙下巴里,勒出一道紅印。
“2023年您兒子將名下四套房產過戶到您名下時,按的可是帶指紋的紅手印。需要我給大家看一下這份公證書嗎?”
圍觀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徐桂芳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地顫抖,精心描繪的唇線被牙齒咬得模糊不清。
“第二個問題。”
任浩的聲音陡然降溫。
“去年6月15日晚八點十七分,你兒子駕駛機動車在迎賓大道闖紅燈,將騎共享單車的劉建軍撞飛五米遠。造成劉建軍十級傷殘,現在劉建軍還躺醫院治療,每天的治療費就要上千塊,法院判決徐大強應賠償6萬元,至今分文未付,這些,你也打算說不知道?”
圍觀人群里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穿睡衣的大爺“嘖“了一聲:“撞了人還不賠錢?”
“那是他自己倒霉!”
徐桂芳突然尖叫著跺腳,腳下的十厘米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砸出巨響,“誰讓他不買保險!”
“第三!”
任浩把最后一根手指也收回來,握成拳頭。
“你兒子朋友圈天天曬豪車美食,卻聲稱無力賠償。而你名下的六套房產中,有四套是在事故發生后過戶的,這又作何解釋?”
他轉向圍觀的業主們說道:“各位鄰居,如果撞了人不用賠錢,如果法院判決可以拒不執行,那還要法律干什么?還要公平正義干什么?”
“說得好!”
外賣小哥突然喊了一嗓子,又趕緊縮回人群里。
徐桂芳的臉已經由紅轉青,像塊發霉的豬肝。
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哆嗦著指向任浩:“你、你血口噴人!”
任浩從公文包里抽出一疊材料:“這是你兒子徐大強的基本信息,這是他的照片,這是房產變更登記記錄,這是……”
“關我什么事!”
徐桂芳突然尖叫起來,“房子是我的!我兒子欠錢你們找他去啊!”
任浩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啪“地合上文件夾:“根據《民事訴訟法》第114條,協助被執行人轉移財產,屬于妨害民事訴訟行為,法院可以罰款、拘留。”
他故意停頓一下,讓每個字都砸進徐桂芳耳朵里:“情節嚴重的,還可能構成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的共犯,要坐牢的。”
老陳適時地晃了晃腰間的手銬,金屬碰撞聲在突然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徐桂芳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轉身揪住物業經理的襯衫領口:“他們污蔑好人!快叫保安!報警!我要告死你們!”
“最后警告。”
任浩開啟【氣場壓制】技能,周身仿佛籠罩著實質化的威壓,“現在配合調查,還能爭取從輕處理。繼續阻撓執法的話——”
他突然指了指身后老陳的執法記錄儀和其手中的銀手銬:“就以你如今阻攔執法的行為,我現在就對你采取依法傳喚,你跟我們走一趟法院!”
徐桂芳的胖臉上滲出油汗,粉底糊成一片。
她張了張嘴,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愛馬仕包包:“隨你們怎么辦!我、我要找律師!”
她扭著肥胖的身軀往外擠,金鏈子掛在門把手上差點勒斷脖子。
圍觀的業主們自動讓開一條路,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
“法官同志,”
穿睡衣的大爺湊過來,壓低聲音,“這娘們可壞了,上個月還因為停車位把人家車給劃了……”
外賣小哥也湊過來:“她兒子更不是東西,上次我送餐晚了兩分鐘,直接給我個差評!”
“可不是嘛!”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也擠過來,“她養的藏獒在電梯里拉屎,說了多少次都不改!”
任浩笑著點點頭,目光卻落在徐桂芳落下的那包瓜子上。
虛擬面板突然彈出提示:【任務進度更新:發現關鍵線索】。
他彎腰撿起瓜子袋,下面壓著一張皺巴巴的收據——“錦繡花園1802室物業費,繳費人:徐大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