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訴的情緒并沒有波動,眼中都是冷漠,抱著雙臂任憑我掐著他的臉,重復道:“我真的不是陳訓,兩年前他就死了。”
死男人,渾身上下只剩嘴硬了。
我松開他,吸了吸鼻子,想把所有的淚都憋回去。
但事與愿違,眼淚就像山洪,氣勢洶洶地落下,沖刷著這一千多天的煎熬與思念。
陳訴并沒有安慰我,點燃了一支煙,沉默地靠在一旁,垂頭看著地面。
走廊里昏暗的聲控燈一閃一閃,隨著我的啜泣時明時滅。
煙霧繚繞著,尼古丁的味道擠滿了這個走廊。
陳訓是從不抽煙的,他說自己不喜歡煙味,可是現在點煙的動作十分嫻熟。
無論怎么看,現在的他都是另一個人。
可他自己都沒注意的一點,就是在焦慮的時候,他會無意識地扣著手指。
就像現在這樣,他右手掐著煙蒂,左手的手指規律地扣著墻壁。
真正的陳訴沒有這個習慣。
我感覺到身邊人散發出來的悲傷,濃得根本無法消化,就像籠罩在城市上空積重壓抑的烏云,是山雨欲來的前兆。
他應該沒撒謊,真正的陳訴已經死了,他只是頂替了哥哥的身份。
我想不出這五年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弟弟要頂替哥哥的身份活著,隱姓埋名消失五年,連個體面的分手都來不及和我說。
我止住眼淚,用袖口擦干臉上的濕痕,開口道:“我的房子到期了,我沒地方住,你能收留我嗎?”
陳訴撣煙灰的動作有一刻滯澀,隨后側頭看我,眼中都是不可思議。
在尋找陳訓這件事上,我又犯了倔,實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只好耍無賴。
陳訴有些無語,自然地反笑:“你現在撒謊連草稿都不打了嗎?”
接著他好像意識到自己漏了破綻,慌亂地吸了一口煙,按滅煙蒂,直接進了電梯。
我跟著他擠了進去。
“不是一直說有困難找警察嗎?我現在就有困難,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去投訴你。”
“隨你的便。”陳訴無謂道。
我眼看著他打開房門,想趁機鉆進去,被他直接攔在了外面。
男人表情淡漠,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我。
“最近新聞上說有個持刀傷人的嫌犯還沒抓到,現在天這么晚了,我沒地方住,你得保證我的安全。”
陳訴那雙帶著淡淡哀愁的眼中都是掙扎,猶豫片刻后,他松開了手。
我順利住進了陳訴的家。
趁著陳訴在洗澡,我聯系了搬家公司。
定好時間搬家后,我敲了敲浴室的門。
“需要幫忙搓背嗎?”
浴室里嘩嘩的水聲瞬間停住,隨后傳來陳訴咬牙切齒的聲音。
“許意綿,你是個姑娘家!”
我勾唇笑著,很滿意他的反應。
陳訓一直都很純情,對待那些事最開始很矜持,以前他總是被我撩撥得氣急敗壞,就和現在一樣。
“那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沒有過。”我趴在浴室的門上,隔著毛玻璃看著里面影影綽綽的身形,故意調笑著。
男人直接抓起浴巾裹好,打開門,臉上都是憤怒和羞赧。
“我說過了我不是陳訓,你和他的事情不該套在我身上。”
浴巾有些短,只遮住了下半身,水珠順著小麥色的腹肌一路向下,沿著人魚線沒入浴巾。
裸露的上半身有幾處猙獰的傷疤,圓形條狀都有,看著就觸目驚心。
我忍住想哭的沖動,透過撲面而來的水汽,直接扒拉著陳訴的細腰。
“你快起來,我著急上廁所。”
陳訴和我別著勁兒,僵著身子堵在衛生間門口,不讓我進去。
他的皮膚上都是水汽,濕滑得很,我的手一直在打滑,索性直接覆蓋在他腰側的傷疤上。
他的面色潮紅,耳廓更是艷艷的一片粉,胸膛不斷起伏著。
他咬著牙,從嗓子眼里擠出一句話:“你先回臥室,我穿好衣服你再出來。”
我見實在沒有機會看到他的后腰,只好癟癟嘴,轉身進了房間。
除了那顆虎牙之外,能辨別這兄弟倆的辦法就只剩下胎記了。
陳訓的腰窩處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暗紅色胎記,是一顆桃子形狀。
而陳訴的身上沒有。
這是陳訓當初告訴我的。
既然這次沒看到,總會有機會的,我安慰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