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面白無須，嗓音尖銳，名叫林才，年三十三歲，正是如今的山海關監軍。

杜之秩也認出了林才，原來兩人都曾是信王潛邸時的奴仆。

信王登基后，他倆人作為‘和科比合砍81分’的原始股，也雞犬升天，被任命為各重鎮的監軍。

杜之秩邊提褲邊罵道：

“林才，是你？”

“媽的，你怎么不早出來？”

林才卻揶揄道：

“我早出來，那在場的諸位豈不是沒機會看到杜大監軍出丑了？”

原來在信王府時，杜之秩曾是林才的上司，剛開始的幾年沒少欺負他，這次杜之秩落難，林才可算是逮住機會饒了回去。

一旁的高拱弼一臉震驚，自己真扒了一位監軍的褲子！連忙叫聲得罪。

老狐貍高第卻明顯更關心剛才的問題：

“杜監軍，方才你說吳三桂反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之秩正色言道：

“吳三桂勾結建奴，正率大軍朝山海關趕來?！?

“他被我騙過，讓我以‘入關勤王’的名義來和你們商討借路山海關?！?

“寧遠離山海關不過百里，他的大軍說到就到??！”

他見高第還是有些不信，又把吳三桂讓自己送的那封信拿出來。

“高總兵，吳氏造反的證據在此，趕快準備御敵吧！”

高第拿過一讀，果然如杜之秩所言，信上通篇都在講借道一事。

假途滅虢？

吳三桂，你真把我高第當傻子了。

正想著，一名斥候來報：

“報總兵，城北十五里發現大股部隊，人數少說有三萬，上書‘吳’字，還舉著三辰旗，并且還有好幾十門大炮！”

高第認為不能再等，立馬招來各營部將商議御敵之策。

“三營將軍！”

一名武將站出來拱手道：“末將在！”

“我給你們三營的將士每人發二斤大餅。”

“然后由你帶領去守衛城北！”

那名武將領命去了，心里暗罵，該死的周扒皮高第，臨打仗了才想起給我們發糧餉，把我們當什么了。

關軍平時的伙食都是米粥，說是米粥，不如說是米湯，清湯寡水的，不僅看不到一點油腥，甚至連米粒少得可憐，一雙筷子扔到碗里都能浮起來。

只有到了戰時，摳門兒的高總兵才舍得發點粗糧，算是作為戰士們的軍餉，怪不得剛才那位部將腹誹。

高第突然想到更為重要的一點，又轉身問杜之秩：

“杜監軍，你方才說本來是吳三桂派你來說服我的？”

此時的杜之秩正在狼吞虎咽地吃桌上的剩菜剩飯。

在寧遠大牢里待的這幾天，算是把養尊處優的杜大監軍熬壞了，一見這難得的美食也顧不得皇家體面，埋頭狠造起來，連頭都沒抬：

“對啊，所以本官才能借機跑掉嘛！”

聽此，高第計上心來。

你吳三桂不是要進城嗎，那好，我請你進來，你要是不敢來，可就怪不得我了！

高第把高拱弼叫近前來，附耳道如此如此......

一切安排完備，高第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態。

監軍林才又走到他身前，伸出兩只手指在他面前捻了捻，好似在提醒他什么。

高第恍然大悟，低聲說道：

“大戰在即，那群晉商和五十萬兩銀子，就勞煩林大人看管了。”

原來是之前的李錢一行人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這群晉商押著銀子離了寧遠之后，來到山海關，被“軍餉收割者”高第和監軍林才截住了。

不僅銀子被沒收了，還全被關到了大牢里，高第本來想今天把他們秘密處死，來個毀尸滅跡死無對證，沒想到被吳三桂這小子打亂了計劃。

“沒問題。”

林才領命去了，作為總兵高第的合作伙伴，兩人狼狽為奸，通吃山海關，儼然成了山海關的“土皇帝”。

好，萬事俱備，只欠吳三桂了。

高第撐個懶腰，靜待吳三桂進入他的圈套。

其實對于高第個人來說，他對吳三桂造不造反根本無所吊謂。

因為他也早就不看好明朝了，李自成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就拿下了山西河南等多省，很多地方將領甚至是不戰而降。

遼東的建奴越剿越盛，南方的張獻忠聽說已經打進了四川......

大明朝氣數已盡，高第可沒興趣給老朱家陪葬，他只是覺得自己是時候換個新主子了。

聽說李自成大攬明朝降將，可流匪終究是流匪，難成大事。

相比之下，遼東滿洲已歷三世，根深蒂固，國殷民富，況且多爾袞禮賢下士，重用漢臣，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嘖嘖，沒想到這么好的東家卻讓吳三桂這小子搶了先，如今還要來吞掉他這山海關。

吳三桂，你有七萬寧遠軍，我這兩萬關軍也不是吃干飯的！

想吃掉我，哼，只怕是你沒這么大的胃口！

......

山海關城下，七萬寧遠軍厲兵秣馬，抬頭望著這巍峨的“天下第一關”。

城下的阿濟格也忍不住慨嘆：“真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

他和大明作戰多年，無論是努爾哈赤還是多爾袞，都未能率領大軍逾越過這座堡壘，甚至連靠近都是奢求。

看著緊閉的城門，阿濟格問道：

“大帥，你說要是那太監說話不算話，或者他姓高的不搭理咱，不想讓咱過去，那咱們咋辦？”

一旁的胡心水惋惜道：

“那怕是只能班師回城了，山海關易守難攻，一夫荷戟，萬夫趑趄啊...”

“更何況高第還有兩萬關軍，居高臨下，眼下咱又沒有攻城器械...”

吳三桂卻嘴角微揚，自信的說道：

“不回寧遠，也不須打進去，高第自會請我進去?！?

聽此，胡心水和阿濟格互相遞了個眼神：

大帥是不是發燒了？這不完全是癡人說夢嘛！

三人回到大帳里，吳三桂又問：

“太乙，我讓你把那些硫磺木炭啥的按我說的比例混合，完事了嗎？”

胡心水答道：“回大帥，都混合完了，不過配出來的火藥真能用嗎？”

畢竟在胡心水的印象里，紅衣大炮的威力雖然駭人，但射程和精度遠遠不及鳥銃，只能用于近戰時震懾敵人。

難不成一改了配方還能毀天滅地？

“好，四十門火炮，你和阿濟格拉到大營后面的高地去?！?

胡心水立馬知道了吳三桂想要干啥：

“大帥，依末將的經驗，大炮是絕對打不到城里去的...”

話還沒說完，大帳外斥候來報：

“稟報大帥，營外來一人，自稱是高總兵的兒子?！?

胡心水和阿濟格一驚，什么鬼，還真請咱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