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長白山頂
暴風(fēng)雪撕扯著胡八一的登山服。三個月前在大漠撿到的科考隊吉普車,此刻停在天池邊緣,雨刷器還夾著半張1988年的路線圖。王胖子的機械胸腔裹著軍大衣,金屬指節(jié)敲了敲結(jié)冰的羅盤:“老胡,這破羅盤怎么轉(zhuǎn)圈呢?該不會又撞著粽子窩了吧?”
“不是粽子?!焙艘幻已鄣陌毯邸抢锊辉儆薪鸸?,卻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青銅門方向飄著淡藍(lán)色的魂火,每簇火焰都纏繞著DNA雙螺旋的微光。三個月來,他逐漸發(fā)現(xiàn),失去黃金瞳反而喚醒了更原始的“摸金直覺”,比如此刻掌心的摸金符,正在冰層下發(fā)出蜂鳴。
冰層突然開裂。三人墜入垂直冰洞時,胡八一抓住崖壁凸起的青銅紋路——那是十六字陰陽風(fēng)水秘術(shù)的變體,每個筆畫都在滲出熒光血。王胖子的機械臂掃過洞壁,凍土層里嵌著成排的頭骨,每顆頭骨的右眼都嵌著碎芯片,腦門上刻著“試驗品037”“守護者后裔”。
十九點零三分·青銅門廊
八百級青銅臺階在冰洞中延伸,每級臺階都刻著胡家歷代掌門的生辰八字。當(dāng)胡八一的血滴在第七百四十九級臺階時,石壁突然浮現(xiàn)全息投影:他的祖父跪在青銅門前,背后是燃燒的族譜,手中捧著與隕石芯片同材質(zhì)的黑色玉匣。
“1965年,父親帶著玉匣去了羅布泊?!焙艘幻_階上祖父的名字,記憶突然被撕開——六歲那年,他曾在老宅地窖見過相同的玉匣,里面躺著半片風(fēng)干的尸花花瓣,花瓣上凝結(jié)著血字“青銅門后無永生”。
王胖子突然指著前方:青銅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的光不是基因代碼的藍(lán)光,而是溫暖的琥珀色。門楣上十六個古字在自動重組,最終定格為【胡家第十七代守墓人歸位】。Shirley楊的通訊芯片在背包里發(fā)燙,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摩爾斯電碼——正是當(dāng)年在精絕古城學(xué)過的,胡家祖?zhèn)鞯摹胺纸鹈苷Z”。
十九點十分·族譜密室
青銅門后是倒懸的鐘乳石大廳,每根鐘乳石都刻著胡家基因圖譜。中央石臺上躺著真正的《胡氏族譜》,封面不是羊皮而是尸花的角質(zhì)層,翻開時發(fā)出類似芯片啟動的蜂鳴。胡八一剛觸碰到族譜,所有鐘乳石突然亮如白晝,他的倒影在光墻上分裂成三百個——正是沙漠中見過的克隆體編號。
“別碰!”熟悉的槍聲在頭頂炸響。Shirley楊穿著1964年款的登山服,端著M1911從鐘乳石后跳出,左眼戴著與他曾經(jīng)同款的黃金瞳裝置:“1964年,我作為初代試驗品被植入芯片,而你……”她踢開腳邊的骷髏,那具骷髏穿著和胡云軒相同的美軍實驗室白大褂,胸口編號“000”。
族譜自動翻頁,露出夾在其中的照片:青年胡云軒與一位戴青銅面具的女子并肩站在青銅門前,女子手中捧著隕石芯片,背后是成排的水晶棺,棺中躺著不同時代的胡家人——每個都戴著相同的摸金符,每個的右眼都嵌著芯片殘片。
“胡家不是創(chuàng)造者,是守護者。”Shirley楊的黃金瞳掃過族譜,顯示出被篡改的真相:西周時期,祭司用隕石芯片封存上古文明病毒,胡家祖訓(xùn)“分金定穴”實為“封金鎮(zhèn)穴”,每處風(fēng)水寶地都是封印病毒的基因錨點。而胡云軒在51區(qū)的實驗,根本不是創(chuàng)造新人類,而是試圖銷毀母親遺留的病毒載體——他自己。
十九點十五分·基因詛咒
王胖子的機械臂突然卡住,金屬胸腔傳來齒輪摩擦聲。他扯掉軍大衣,露出正在血肉化的半張臉:“老胡……胖爺?shù)拇竽c……好像真長回來了?”胡八一的摸金符突然刺入他掌心,血珠濺在族譜上,竟顯出血脈詛咒的真相——所有胡家男子的基因鏈末端,都拴著隕石芯片的碎片,所謂“黃金瞳”不過是病毒的激活信號。
密室頂部開始墜落鐘乳石。Shirley楊拽著兩人沖向暗門,卻在門縫里看見不可思議的景象:青銅門后的深淵底部,懸浮著與倒金字塔同款的隕石芯片,周圍纏繞著歷代摸金校尉的殘魂,每個殘魂都在重復(fù)同一句話:“銷毀芯片,胡家斷后;保留芯片,人類獻祭?!?
“1988年科考隊撿到的芯片,是你母親故意暴露的。”Shirley楊的黃金瞳突然熄滅,露出下面的疤痕,“她是上一代守墓人,用自己的基因培育了三百個‘容器’,而你……是唯一能承受全部病毒的本體。你父親在羅布泊的實驗,其實是想在病毒覺醒前,用克隆體替換你的基因鏈?!?
十九點二十分·抉擇時刻
暗門通向長白山深處的地宮,墻上刻著與云中青銅槨相同的十六字代碼,卻在胡八一靠近時自動扭曲成母親的字跡:【我的孩子,當(dāng)你看到這些,媽媽已經(jīng)把病毒封進了自己的基因】。地宮中央立著空水晶棺,棺底刻著他的生辰八字,以及一行血字——【此處安葬胡家最后一位守墓人】。
王胖子突然抱住頭慘叫,機械身軀正在快速血肉化,腹部的肉瘤裂開,露出真正的人類腸胃:“老胡……我好像記起來了……當(dāng)年在精絕古城,是我親手把你推進尸香魔芋的陷阱……”他眼中流出的不再是機油,而是滾燙的淚水。
Shirley楊掏出染血的筆記本,里面貼著1964年的實驗報告:【試驗品000(胡云軒之妻)自愿承擔(dān)全部病毒,其子001號基因完美融合,具備銷毀或重啟文明的雙重權(quán)限】。最后一頁是母親的絕筆:【八一,如果你看到這里,就去敦煌莫高窟,第47窟的飛天壁畫里,藏著關(guān)閉所有基因錨點的鑰匙】
青銅門突然傳來巨響。胡八一透過門縫看見,數(shù)百個克隆體正攀著冰壁涌來,每個的右眼都泛著金光,胸口的編號從002到301——他們的基因鏈在長白山的地磁影響下,正在快速向本體靠近。而領(lǐng)頭的002號,正是在倒金字塔消失的“1988年胡八一”,他手中握著染血的軍刺,刃口刻著新的字:【父親說,只有殺了本體,病毒才會永遠(yuǎn)沉睡】
十九點二十五分·斷后之戰(zhàn)
胡八一將族譜塞進Shirley楊手中:“你帶胖子去敦煌,我來攔住他們?!泵鸱谡菩陌l(fā)燙,這次不是金光,而是血色——屬于人類的,帶著溫度的血。他轉(zhuǎn)身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在青銅墻上拉得很長,影子里重疊著三百個克隆體的輪廓,卻又漸漸融合成一個,不再有代碼的冰冷,只有血肉之軀的顫抖。
“老胡!”王胖子突然撲過來,機械臂擋住了002號的軍刺。他血肉化的臉上掛著笑,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胖爺?shù)拇竽c剛長回來,可不想再被尸花啃了。咱哥倆什么時候分過先后?”Shirley楊的黃金瞳突然重新亮起,這次映出的不是數(shù)據(jù),而是胡八一背后的青銅門——門楣上的字再次變化,最終停留在【第十七代守墓人胡八一,啟封人類選擇權(quán)】
第一波克隆體撞破暗門時,胡八一握緊了母親遺留的尸花花瓣?;ò暝谘芯`放,不再是吞噬生命的怪物,而是化作千萬片血羽,每片羽毛都帶著他與王胖子、Shirley楊的記憶碎片——潘家園的夜,龍嶺的霧,精絕女王的棺槨,以及父親臨終前沒說完的那句話:“八一,你母親說,真正的秘術(shù),是讓人類自己決定要不要進化成神……”
血羽掃過克隆體的瞬間,所有黃金瞳同時熄滅。002號跪倒在地,眼中流出的不再是熒光血,而是普通人的淚水:“原來……被父親刪掉的,不是痛苦的記憶,是愛啊……”他松開軍刺,刃口倒映出胡八一的臉——不再有代碼的完美,卻有了人類獨有的,敢于抉擇的裂痕。
長白山的暴風(fēng)雪在頭頂呼嘯。胡八一撿起族譜,發(fā)現(xiàn)最后一頁多了行新刻的字:【當(dāng)?shù)谑叽啬谷诉x擇成為人,所有基因錨點開始崩解】。他望向Shirley楊,對方正用軍刀在水晶棺上刻下新的坐標(biāo)——敦煌莫高窟47窟,那個畫著飛天的地方,或許藏著讓隕石芯片永遠(yuǎn)沉睡的辦法。
王胖子拍了拍他肩膀,機械臂已經(jīng)完全血肉化,掌心傳來真實的溫度:“老胡,咱下一步是去敦煌還是回BJ?胖爺想吃鹵煮了,加倆蛋腸,多擱蒜!”胡八一笑了,這是三個月來第一次真正的笑。他摸了摸右眼的疤痕,那里不再有芯片的冰冷,卻跳動著人類的脈搏。
青銅門在身后閉合時,胡八一聽見族譜發(fā)出輕輕的嘆息?;蛟S,所謂文明的真相,從來不是基因的完美迭代,而是像他們這樣帶著裂痕的人,依然愿意握緊彼此的手,在風(fēng)雪中踏出屬于人類的,不完美卻堅定的腳印。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