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晨霧還未散盡,院角新長出的鈴蘭突然集體綻放。
不同于往日的潔白,這次的花朵泛著詭異的暗紫色,花蕊處凝結(jié)的露珠里,隱隱浮現(xiàn)出長白山青銅門的輪廓,以及一行若隱若現(xiàn)的血字:第二十次呼吸,記憶囚籠。
阿寧的蛇形胎記突然劇烈發(fā)燙,她攥著陳文錦的筆記沖了出來,紙頁間不斷滲出黑色墨跡:“長白山的異動和這些鈴蘭有關(guān)!陳文錦的筆記里記載,每當(dāng)鈴蘭出現(xiàn)異色,就意味著鏡淵的力量在現(xiàn)實世界具象化。”
黑瞎子晃著酒壺湊過來,墨鏡后的眼睛微瞇:“瞧瞧,上次從鏡像世界回來,胖爺懷里多了個大活人,天真你口袋里的隕玉殘片也升級了。”他用刀尖挑起我腰間的殘片,上面的“破”字正在滲出金粉,“這玩意兒現(xiàn)在活脫脫像個信號發(fā)射器,指不定把鏡淵的怪物都引來了。”
胖子剛把云彩安頓好,就抄起工兵鏟沖了過來。
經(jīng)過鏡像世界的折騰,云彩雖然回來了,但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嘴里總念叨著“倒影里的聲音”。
“少廢話!”胖子啐了口唾沫,“老子不管什么第二十次呼吸,敢動云彩,來一個我埋一個!”
張起靈的斷刀突然發(fā)出蜂鳴,刀柄裂痕中滲出的金粉在地面勾勒出一個復(fù)雜的陣法。
他蹲下身,指尖劃過陣法中心,那里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脖頸后赫然印著鈴蘭花刺青,和他腳踝處的印記如出一轍。“是鏡像族的余孽,”他聲音冰冷,“他們在收集我們的記憶碎片,企圖重塑鏡淵。”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鈴鐺聲。
不同于往常的清脆,這次的鈴聲低沉壓抑,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
黑瞎子的羅盤瘋狂旋轉(zhuǎn),最終指針?biāo)浪乐赶蛴甏搴笊降姆较颍骸澳棠痰模±蠌埣业淖鎵炁率且扒酂熈耍笊降年帤庵氐媚軘Q出水來!”
我們循著鈴鐺聲摸向后山,發(fā)現(xiàn)整片竹林都被一層薄霧籠罩。
竹葉上凝結(jié)的不是露珠,而是粘稠的金粉,每片葉子都映著我們的倒影。
但那些倒影的眼神空洞,嘴角掛著鏡像族特有的詭異微笑。
“別盯著葉子看!”張起靈突然揮刀斬斷一根竹子,竹節(jié)里噴出的不是汁水,而是帶著記憶畫面的霧氣。
我看到了三叔在海底墓的背影,阿寧在蛇沼的最后一笑,還有潘子在古樓里的訣別……這些畫面如同利刃,扎得眼眶生疼。
胖子突然發(fā)出一聲怒吼,工兵鏟狠狠砸向地面:“耍什么把戲!有本事出來!”他的聲音在霧氣中回蕩,卻引來更密集的鈴鐺聲。
霧氣中漸漸浮現(xiàn)出人影,他們穿著和張起靈相似的黑衣,臉上蒙著青銅面具,胸口處鑲嵌著的,正是我們遺失在鏡像世界的記憶碎片。
“記憶收割者,”張起靈握緊斷刀,刀刃與面具碰撞出火星,“他們要把我們困在記憶牢籠里,讓鏡淵在現(xiàn)實重生。”
阿寧的胎記化作金蛇,纏住最近的收割者。
她在對方的面具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個本該死于蛇沼的自己,此刻正露出嘲諷的笑。“原來你們的力量來自我們的遺憾,”她冷笑一聲,金蛇突然暴漲,“那我就讓你們看看,現(xiàn)實比幻象更鋒利!”
戰(zhàn)斗正酣時,云彩的尖叫從雨村方向傳來。
胖子紅了眼,掄起鏟子就往回沖:“誰敢動云彩,我把他挫骨揚灰!”等我們趕到時,發(fā)現(xiàn)云彩正指著院角的鈴蘭,那些暗紫色的花朵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青銅色,花蕊處的血字變成了記憶即牢籠,破鏡需斷念。
黑瞎子突然扯開衣領(lǐng),露出胸口新出現(xiàn)的鈴蘭花印記:“有意思,咱們身上都成了鏡淵的靶子。
不過……”他摸出從張家古樓順來的青銅鈴鐺,“老子最擅長的,就是把敵人的武器變成廢鐵!”
張起靈的斷刀突然直指天空,刀身映出的不再是自己,而是無數(shù)個鏡像世界的“吳邪”。
他們站在不同的時空,眼神卻同樣絕望。“吳邪,”他轉(zhuǎn)頭看向我,“這次的關(guān)鍵在你。你的記憶里藏著鏡像族最害怕的東西——現(xiàn)實世界的‘不完美’。”
我握緊隕玉殘片,上面的金粉突然注入體內(nèi)。
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有潘子的歌聲,胖子的怒罵,還有張起靈在青銅門前的背影。這些帶著血淚的記憶,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來吧!”我沖向鈴蘭,“想要記憶?那就來拿!不過我保證,你們拿到的不是牢籠,而是一把燒毀鏡淵的火!”
鈴蘭在我的觸碰下轟然炸裂,青銅碎片四散飛濺。
每片碎片都映出不同的記憶畫面,卻在落地的瞬間燃起金色火焰。
記憶收割者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他們胸口的記憶碎片開始崩解,化作金粉消散在空中。
當(dāng)最后一片鈴蘭灰燼被風(fēng)吹散,雨村恢復(fù)了平靜。
但我們都知道,鏡淵的陰謀遠(yuǎn)未結(jié)束。
云彩的病情時好時壞,阿寧的胎記依然隱隱發(fā)燙,而我的隕玉殘片上,一個新的“念”字正在緩緩浮現(xiàn)。
張起靈望著遠(yuǎn)處的長白山,斷刀收入鞘中:“第二十次呼吸,是鏡淵對現(xiàn)實的又一次試探。但他們忘了……”他看向我們,眼神堅定,“有些執(zhí)念,永遠(yuǎn)無法被鏡像取代;有些記憶,哪怕痛苦,也是我們存在的證明。”
黑瞎子晃著鈴鐺,吹起了跑調(diào)的口哨:“得了,先回屋喝兩杯!下次鏡淵再來,咱們就把它做成下酒菜!”
夜幕降臨,雨村的燈火漸次亮起。
我摸著口袋里的隕玉,感受著上面?zhèn)鱽淼臒岫取?
雨村的夜格外寂靜,唯有后山傳來若有若無的銅鈴聲,像極了心跳的節(jié)奏。
我輾轉(zhuǎn)難眠,起身走向院子,發(fā)現(xiàn)張起靈正佇立在鈴蘭殘株旁,斷刀橫在膝頭,刀柄裂痕中滲出的金粉與月光交織,在地面勾勒出蜿蜒的紋路。
“吳邪,”他頭也不回,聲音卻清晰地穿透夜色,“還記得在鏡像世界里,巖壁上的篆字嗎?‘以血為引,以痛為匙’。”他的手指劃過地面的金粉紋路,那些線條突然如活物般扭動,拼湊出一個巨大的青銅門輪廓,“鏡淵的力量源于記憶,而我們的痛苦,就是打開它的鑰匙。”
話音未落,阿寧突然從暗處沖出,腕間的蛇形胎記泛著刺目的紅光。
她手中攥著陳文錦的筆記,紙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黑色墨跡吞噬:“長白山的青銅門在震動!根據(jù)筆記記載,當(dāng)鈴蘭異變與青銅門呼應(yīng)時,現(xiàn)實與鏡像的邊界會出現(xiàn)裂縫。”
黑瞎子的聲音從屋頂傳來,帶著幾分戲謔:“我說幾位,這么晚了還搞神秘集會?”他晃著新得的青銅羅盤,指針卻詭異地停滯不動,“瞧瞧這玩意兒,自從那群記憶收割者來過,就徹底成了廢鐵。
不過……”他突然壓低聲音,“我在張家古樓的密道里找到份手記,提到過‘記憶回廊’一個能讓人陷入無限回憶循環(huán)的地方。”
胖子的怒吼打斷了眾人的對話。
我們沖進(jìn)屋子,看見他正死死護(hù)著蜷縮在角落的云彩。
姑娘的眼神空洞,發(fā)間的鈴蘭花飾滲出金粉,嘴里喃喃念著:“倒影河……不能回頭……”
“她的氣息和在鏡像世界時一樣!”胖子的聲音帶著顫抖,“那些雜種是不是又對她下手了?”
張起靈上前,指尖輕觸云彩的額頭。
片刻后,他收回手,眼神凝重:“她的記憶正在被抽離,有人想通過她,找到進(jìn)入我們記憶深處的通道。”他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我,“吳邪,你的隕玉殘片,有反應(yīng)嗎?”
我摸出隕玉,上面的“念”字正在發(fā)燙,金粉如水流般順著紋路匯聚,在掌心形成一個微型漩渦。
漩渦中浮現(xiàn)出零碎的畫面:潘子舉槍斷后的背影、阿寧墜入蛇沼的瞬間、還有三叔在海底墓消失前的那個眼神……
“是記憶回廊!”阿寧突然驚呼,“陳文錦的筆記里提到過,當(dāng)鏡淵力量達(dá)到頂峰時,會用人們最痛苦的回憶構(gòu)建牢籠。我們必須趕在云彩的記憶被吞噬前,找到記憶回廊的入口!”
黑瞎子吹了聲口哨,跳上窗臺:“巧了不是?我剛從羅盤夾層里翻出張地圖,標(biāo)著雨村后山有個廢棄的礦洞,說不定就是那地方。”
我們連夜趕往礦洞。
洞口布滿青苔,巖壁上刻著與青銅門相似的紋路,在隕玉金粉的映照下,這些紋路竟開始流動,拼湊出一個巨大的鈴蘭花圖案。
張起靈的斷刀突然自動出鞘,刀柄裂痕與巖壁紋路完美契合,洞口的石門緩緩開啟,一股帶著腐銹味的冷風(fēng)撲面而來。
洞內(nèi)漆黑一片,唯有地面上散落著零星的青銅碎片,每片碎片都映出不同的記憶畫面。
我撿起一片,里面是潘子在古樓里唱《紅高粱》的場景,歌聲震耳欲聾,卻讓人心如刀絞。
“小心!”張起靈突然拉我后退。
只見洞頂垂下無數(shù)條金粉鎖鏈,鎖鏈末端連接著一個個懸浮的記憶球體,每個球體里都困著一個人影。
有我們熟悉的故人,也有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他們的表情凝固在最痛苦的瞬間。
“這些是被收割的記憶,”張起靈握緊斷刀,“鏡淵想用它們編織成困住我們的網(wǎng)。”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云彩的尖叫。
胖子發(fā)瘋般沖了過去,卻在觸碰記憶球體的瞬間被鎖鏈纏住,整個人被拖入一個巨大的記憶漩渦。
我們看見漩渦中浮現(xiàn)出巴乃的畫面,胖子抱著中槍的云彩,淚水混著雨水滑落。
“胖子!”我和阿寧同時喊道,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記憶屏障擋住。
屏障里不斷閃現(xiàn)我們各自最痛苦的回憶:阿寧在蛇沼被雞冠蛇咬傷、張起靈在青銅門前孤身赴險、而我……無數(shù)次在黑暗中尋找三叔的背影。
黑瞎子的笑聲穿透屏障:“幾位,這玩意兒是專門針對咱們的弱點來的!得想辦法打破它!”他突然舉起青銅鈴鐺,鈴鐺表面浮現(xiàn)出陳文錦的臉,“你們看!這鈴鐺在古樓里吸收了特殊的陰氣,說不定能當(dāng)破局的鑰匙!”
張起靈的斷刀突然暴漲金光,他揮刀斬向記憶屏障:“吳邪,用隕玉殘片!將我們的記憶重新連接!”我握緊隕玉,金粉如洪流般注入屏障,那些痛苦的畫面開始扭曲、重組。
在記憶的漩渦中,我聽見潘子的歌聲、阿寧的叮囑、還有張起靈那句“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這些聲音匯聚成一股力量,沖破了記憶的牢籠。胖子嘶吼著從漩渦中掙脫,他的手中多了把銀飾熔塊鑄成的短刀,刀刃上刻著“云彩”二字。
“鏡淵以為用痛苦就能困住我們?”胖子的眼中燃燒著怒火,“老子偏要帶著這些痛,把它的老巢掀個底朝天!”
我們繼續(xù)深入礦洞,前方出現(xiàn)一扇巨大的青銅門,門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記憶畫面。
張起靈將斷刀插入門縫,黑瞎子敲響青銅鈴鐺,阿寧的胎記化作金蛇纏住門框,而我將隕玉殘片按在門中央。
隨著一聲轟鳴,青銅門緩緩開啟,門后是一片無垠的黑暗,唯有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記憶球體。
里面,云彩的記憶正在被一點點吞噬。
“這次,”我握緊拳頭,“我們要讓鏡淵知道,記憶不是牢籠,而是我們反擊的武器。”
眾人對視一眼,帶著決絕沖進(jìn)黑暗。
礦洞深處,傳來陣陣銅鈴巨響,像是鏡淵的怒吼,又像是我們掙脫枷鎖的戰(zhàn)歌。
我們繼續(xù)深入礦洞,前方出現(xiàn)一扇巨大的青銅門,門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記憶畫面。
張起靈將斷刀插入門縫,黑瞎子敲響青銅鈴鐺,阿寧的胎記化作金蛇纏住門框,而我將隕玉殘片按在門中央。
隨著一聲轟鳴,青銅門緩緩開啟,門后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深淵,而是一片奇異的光影交錯之地。
地面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xì)碎的紋路,竟與滇越鐵路的米軌圖案驚人相似。
我下意識摸向口袋里的手機,相冊里還存著不久前在HH州開遠(yuǎn)小城的照片——那些在滇越鐵路米軌小火車旁的留影,以及探訪“洋人墳”時拍下的斑駁石棺。
那時離小火車發(fā)車還有一小時,我四處打聽“洋人墳”的位置。
售票員的茫然、站臺展板上模糊的記載、解化塑料廠廢棄廠區(qū)的蕭瑟,都還歷歷在目。
帶路大哥濃重的方言講述著那段歷史:滇越鐵路由法國人修建經(jīng)營,數(shù)萬中國勞工、法國技術(shù)人員和越南勞工犧牲,開遠(yuǎn)的“洋人墳”里,南部葬著80多名外籍管理人員,北部則多是越南勞工。
整齊排列的裸露石棺透著詭異,曾經(jīng)200多棺的規(guī)模,在特殊年代后只剩一角。
那座穹窿式建筑、近乎被野草掩埋的文保碑,還有那棵90多歲的洋酸角樹,都成了那段復(fù)雜歷史的沉默見證者。
此刻礦洞內(nèi)的奇異紋路閃爍間,竟浮現(xiàn)出“洋人墳”石棺上模糊的文字,與青銅門上的記憶畫面交織融合。
阿寧突然驚呼:“你們看!這些紋路和陳文錦筆記里記載的鏡淵秘術(shù)符號有重合之處!”她手腕上的蛇形胎記劇烈發(fā)燙,在石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光影,竟勾勒出滇越鐵路的完整路線圖。
黑瞎子晃了晃手中的羅盤,原本停滯的指針開始瘋狂轉(zhuǎn)動,最終指向礦洞深處:“有意思,看來咱們的‘記憶回廊’和那段鐵路的歷史淵源頗深。說不定鏡淵的力量,早就借著歷史的傷痛在現(xiàn)實扎根了。”
張起靈凝視著地面的紋路,斷刀微微震顫:“滇越鐵路承載著侵略、犧牲與發(fā)展,其中的血淚與糾葛,正是強大的記憶能量。鏡淵恐怕是想利用這份沉重,構(gòu)建更龐大的鏡像世界。”
胖子撓了撓頭,看著紋路中閃過的“洋人墳”畫面,喃喃道:“合著那些客死他鄉(xiāng)的冤魂,也成了鏡淵的棋子?老子絕不答應(yīng)!”
話音未落,礦洞深處傳來陣陣銅鈴巨響,地面的米軌紋路迸發(fā)出刺目金光,一個巨大的鏡像在金光中緩緩成型——那是19世紀(jì)末的滇越鐵路施工現(xiàn)場,無數(shù)勞工在皮鞭下艱難鋪設(shè)鐵軌,而遠(yuǎn)處的山丘上,竟浮現(xiàn)出與青銅門如出一轍的巨大建筑輪廓。
“這是……鏡淵的起源?”我盯著鏡像,心跳加速。
隕玉殘片在掌心發(fā)燙,上面的“念”字金粉如活物般游動,與眼前的歷史鏡像產(chǎn)生共鳴。
張起靈握緊斷刀,刀刃上的裂痕中涌出的不再是金粉,而是帶著鐵銹味的暗紅液體:“小心,鏡淵正在借歷史記憶重塑自身。
我們必須斬斷它與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否則整個世界都會被拖入無盡的傷痛輪回。”
眾人對視一眼,帶著對歷史的敬畏與對現(xiàn)實的堅守,向著礦洞深處的鏡像走去。
而那棵佇立在“洋人墳”旁的洋酸角樹,此刻是否也在風(fēng)中搖曳,見證著這場跨越時空的記憶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