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林格低頭望著手中的草紙，皺巴巴一片，密密麻麻全是昨晚寫下的煉藥筆記。他知道，那是他最后的機會。

他什么都沒說，但凱恩卻看懂了他的神情。

“你不會真打算去找艾澤拉巫師吧？”凱恩的聲音拔高一截，試圖把林格從瘋狂邊緣拉回來。

林格沉默。

“那些巫師拿人體做實驗的事你不是沒聽說過吧？我們是學徒，不是備用材料！”凱恩揮著手，語氣愈發焦急。

林格卻只是低聲說：“沒別的路了。”

他當然害怕。但他更清楚——時間不會等人。

【檢測到堅定信念，精神值自然提升。】

【精神：0.72→ 0.80】

系統提示悄然浮現，沒有升級的華麗特效，增加的數值也十分微弱。但落在林格心里，卻確認了一種轉變正在發生。

巫師，本就是一條勇往直前的路。

一個月后，晉升失敗也是死，那就算成為實驗材料又怕什么呢？

“凱恩，我自己去就行。”林格語速很快，不容置疑，“你等我消息。”

林格邁開腳步，凱恩瞬間落后他半個身位。

凱恩沉默地站在那里，嘴角抿緊，眼神掙扎不定，他猛地抓了抓自己暗紅色的卷發。

半響，凱恩嘆了口氣：

“那我就勉強跟你去一趟吧。”

凱恩頓了頓，擔驚受怕地補上了后半句：

“先說好，真要付出什么身體上的代價的話，你來出。”

真是嘴硬心軟的家伙。

林格沒忍住嘴角的弧度：“沒問題。”

巫師塔第三層，正式巫師的區域。

昏暗的走廊延伸向盡頭，石磚泛著潮濕的灰光，空蕩蕩的，沒有半點聲音。空氣沉滯得仿佛壓著人的胸口，林格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腳步聲響徹在空蕩的走廊。

走廊盡頭，一塊嵌在門板上的骨質銘牌靜靜懸掛，邊緣殘留著灼燒后的裂痕，而上面那串名字，仿佛被血浸泡過的浮雕，歪斜扭曲。

——艾澤拉·卡斯特。

林格停在門前。

他抬起手，又停住。

手指懸在空氣中，心跳無端地快了一拍。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在空廊中回蕩，像在催促，又像在勸退。

林格咬牙，終于敲了下去。

“咚——咚——咚。”

聲音低沉，悶響中帶著余音。

門沒有立刻回應。他和凱恩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幾秒后，門無聲而緩慢地自行開啟，一道幽冷如霧的風從門縫中輕輕逸出。

林格下意識后退半步，手指攥緊。

屋內光線極暗，僅有壁爐里一團藍色火焰緩緩跳動。

籠罩在幽暗的燈光下的是，簡潔空曠的房間，一張書桌，一張高背椅。

墻上懸掛著一排排暗紅色的玻璃瓶，瓶中浸泡著模糊的生物器官，在搖曳的光影中隨之晃動。

林格感覺自己背脊發冷。

火焰前，一道身影坐在高背椅中。身披黑袍，兜帽低垂，將整個頭顱藏在陰影下。

“進來。”

聲音從陰影中響起。

林格深吸一口氣，邁了進去。

凱恩在門口僵了兩秒，嘴角抽了抽，隨后也咬牙跟了進去。

空氣像被抽空了一層溫度，越往內走，越像是進入了某種被魔力凍結的禁忌空間。幽藍色的燈火仍在燃燒，可光芒卻無法驅散四周的黑暗，仿佛黑暗本身具備實體，將他們死死包裹。

腳下的地磚浮著細微的浮雕圖騰，某些線條像是血管般延伸到墻角，在微光下泛著陳舊的灰銀色澤。

林格站定，抬頭望向房間中間的那把高背石椅。

寬大的巫師袍下的身影轉頭，看向林德。

眼神下意識掃向對方兜帽下的面孔——然后猛然一緊。

那張臉——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

黑袍下，是一張毫無五官、只覆蓋著半透明皮膚的“面具”，就像皮膚直接包覆在干癟的骸骨上。

【系統提示：檢測到中立高階目標】

【檢測到靈界生物：虛空之影】

林格暗暗一驚，系統還是第一次主動給出提示。

林格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但腳剛動了一寸，自己就強行壓下恐懼。

但他知道他不能退縮。時我不待，哪怕付出再多代價，也得拿到那株熔骨藤。

林格背脊發冷，聲音仍盡力保持平穩：

“卡斯特先生您好，我叫林格，一名巫師預備學徒。”

“我……需要一株熔骨藤。”

他沒有直接稱呼“艾澤拉巫師”，叫姓氏是在巫師歷史上更尊重的稱呼方式。而對方的實力，似乎也不僅僅是“巫師”，他選擇“先生”這個更委婉的叫法。

黑袍人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微微偏頭，像是對林格的禮貌有些詫異。這個年頭懂得這些古老禮節的學徒可不多了。

艾澤拉巫師那張空白的“臉”在藍火照耀下泛著微弱的幽光:

“你是代替哪位巫師來的？”

林格短暫一愣，隨即搖頭。

“我是為了自己來的。”他說完，頓了頓，補了一句，“我想晉升學徒。”

空氣沉寂了兩秒。

“代價？”艾澤拉巫師開口。

林格微微有些詫異，他已經做好了應付對方的追問。

但是艾澤拉似乎根本不在意熔骨藤跟晉升有什么關系，直率詢問林格愿意付出的東西。

但是……看似劃算的交易，背后肯定蘊藏著意想不到的代價。

地位懸殊的個體之間，不存在等價交換。

林格沉默了兩秒，眼角余光瞥了下凱恩，又看向對面那雙空洞的“目光”。

“我希望您能給我兩瓶藥劑所需的熔骨藤。”

林格接著說出了提前想好的代價：

“一個月后晉升學徒，如果我失敗，我給您當做實驗材料；若我成功，我償還十倍價格，或為您效勞三年。”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沉了一拍。

下一瞬，艾澤拉笑了——不，是那種令人發毛的、骨頭互相碾碎一般的低笑。

“雖然我不需要你可憐的尸體，但是…是合適的交易。”他伸出一只蒼白枯瘦的手指，虛空中輕輕一劃。

一道卷軸浮現。

灰白色皮革表面布滿封印印痕。空氣立刻變得凝滯，像是被無形的規則覆蓋。

凱恩臉色一下就變了。“你太過分了！這可是混沌血契，不遵守者要永墜地獄！”凱恩一步踏前，幾乎是怒吼出聲：你這是要逼死人！”

“閉嘴。”艾澤拉冷冷開口。

一股可怕的壓力瞬間碾壓而來，凱恩臉色驟變，喉頭仿佛被什么掐住，猛地弓下腰，額頭汗珠瞬間滾落。

“對不起！”林格毫不猶豫地擋在凱恩身前，“請原諒他的冒犯！”

艾澤拉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偏了偏頭，像是在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小小的預備學徒。幾秒后，那壓迫如潮水般退去。

凱恩扶著墻，大口喘息，滿臉蒼白，嘴唇還在顫：“你……你瘋了……”

林格沒有回頭。

他盯著那浮在半空的卷軸，指尖一寸寸伸出，手心有點涼，汗已微微滲出。

【巫師契約——混沌血契（高階）已呈現】

【風險等級：極高】

他心里最后一道念頭掠過。

但他還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落筆的那一瞬，卷軸燃燒，灰光如絲線纏繞在他的指節、手背、腕骨，迅速烙下一道銀灰色的蛇形印痕。

【獲得材料：熔骨藤（大）×1】

【契約綁定成功，剩余時間：29天23小時59分】

一道藤蔓憑空出現，在火光下緩緩盤旋。紫紅色表皮蠕動著血絲紋絡，像一條活著的脊椎蛇，在林格手中輕輕蜷曲。

“多的記得還我。”艾澤拉開口。

林格伸手接住，輕輕將其收進密封瓶中。

他朝黑袍人微微頷首，語氣平穩：“謝謝您。”

艾澤拉巫師沒有回話。

他的身影漸漸變淡，像從現實中被抽離，連椅子都仿佛虛化，直到整間屋子只剩藍火跳動。

林格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他走得很急，每一步都帶著如釋重負。

凱恩跟上來，一邊扶著墻喘氣，一邊咬牙低聲說：“你瘋了……真瘋了。”

林格沒回答，在他看來，這是必不可少的代價。

在巫師的權力體系里，對于地位懸殊的巫師和預備學徒而言，這已經算是很公平的交易了。起碼沒有傳聞中的人體實驗和切片研究。

未來，誰欠誰的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