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塔下的街道仍留著昨夜的雨氣，地面潮濕，空氣中混著青草、藥粉和老石磚的發霉氣味。

林格一腳踏出門檻，就像從密不透風的精神世界邁進了另一個鮮活又瘋狂的現實。

林格看著前方不遠處，一對兩米高的植物盤根交纏地生長著。一株葉片纖細柔嫩，通體翠綠，微微顫抖；另一株通紅如焰，葉片張揚得像要撲上來。

“那是什么？”林格側過頭，好奇地問道。

“左邊那株是‘含羞草’，右邊是‘膽大草’。”凱恩頭也不回地介紹，“聽說有個巫師專門拿它們訓練學徒的反應力。你要是手抖碰了后者，它會直接來上一口，咬得你皮開肉綻。如果你把腦袋塞進去——那你懂的。”

林格默默加快腳步。

這個世界…確實有一點瘋狂。雖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作為現代人，第一次見到這樣野蠻生長還性情各異的植物，難免新奇之余又帶點害怕。

“你是真的宅得一塌糊涂。連學院都沒怎么逛過吧？”凱恩側頭看他，“我們都以為你會成為宿舍里的隱士，沒想到你還真準備親自煉藥？”

林格回以咧嘴一笑：“書讀得再多，不親自動手，等于白搭。”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句話在巫師世界也適用。

“好有哲理的話，不像你說的。”凱恩嘴角一歪。

穿過遍布魔法植物的羊腸小道，來到學院外的學徒集市。

林格跟在凱恩身后，踏入集市，便像被熱浪包圍。

這片交易市場，比他想象中還要…熱鬧。

空氣中混著草藥的清苦、硫磺的刺激，還有不知名魔藥正在熬制，飄出的甜膩香味。林格下意識咳了一聲。

周圍是一攤連著一攤的貨架，吆喝聲此起彼伏——

“剛捕的泥咕獸！還活著的！煉膽用第一口膽汁效果最佳！”

“魔力感應石！五銀幣一個！專門檢測學徒天賦等級！”

“失敗的藥劑也有價值！回收回收！殘液按瓶算價！”

有個攤販正在兜售一瓶微微發光的藍色液體，他舉著瓶子朝路人炫耀：“見過能讓動物跳舞的藥水嗎？這玩意兒能讓貓翩翩起舞！”

街道吵鬧喧囂，林格一時有些目不暇接。

一張布簾后傳來一陣爆鳴，緊接著，有人大喊：“少攪半圈就爆了啊你這個蠢貨——！”

凱恩聳了聳肩，啃了口咕噥果，“熱鬧吧？”

林格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神情中流露出幾分孩子氣的好奇。但轉瞬他就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拉緊了兜帽。

他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像一場醒不來的夢，荒誕、危險，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走吧。”林格收起了目光，向集市深處走去。

按照藥方，他們很快找到了出售銀露花的攤販。

“要新采的？還是風干過的？”攤販是個卷發少女，手里不停在翻干草。

“風干的。”林格回答。

“給你，自己挑。”卷發少女抬頭，眼神一怔，這么年輕的魔藥學徒？

她隨即似乎猜到了什么，“嘿，你是來給你家導師買材料的吧？”少女吐舌一笑。

林格只是笑笑，沒有解釋，當做默認。

沒人會想到一個預備學徒會煉制魔藥。

對于魔藥這門龐雜的學科，哪怕是天才也做不到在預備學徒的階段會自己動手。

除了林格。

他戴上手套，從藥材堆里伸手挑出幾株品質上乘的花冠，小心地放在一旁。

【魔藥學（學徒）：熟練度+1】

【魔藥學分支——辨識藥材：熟練度+3】

原來辨識藥材都能加熟練度啊……林格有些驚喜。

但他很快意識到，魔藥學（學徒）的熟練度從昨天開始，就增長的越來越慢了。

這是游戲里的經驗值衰減機制，越臨近瓶頸，熟練度增長越慢。

很有可能，《魔藥學基礎》這本基礎書籍能給他提供的經驗值也快到達上限了。

林格心里想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挑揀的動作嫻熟而快速。

凱恩站在一旁看著，根本插不上手：“你真的會挑啊……你什么時候學會這些的？”

“看書的時候背下了幾種常見藥材的狀態圖譜。”

林格心里想的卻是——開玩笑，書上知道的都不一定有自己的控制臺多。

“你……有點厲害。”凱恩眼里充斥著驚訝。

林格會心一笑，隨手掂量著藥袋。藥袋晃了晃，發出窸窣的聲響。

兩人繼續向前。

星辰皮屑、青蝕藤、凈靈鹽晶……他們一站一站地走，確認品質、砍價、下單。

隨著時間推移，太陽也從漸漸沉入陰云，街頭的光線漸漸灰暗。

一切都很順利。

林格看著手中的小型材料袋，材料袋已經快被裝滿，僅剩最后一樣關鍵藥材——熔骨漿。

“跟我來。”

凱恩帶路，林格緊隨其后。兩人繞過熱鬧的主道，站在了一家外表最為破舊的攤位前。

“這里。”凱恩指著前方的一家占地面積龐大的店鋪。

門口的木牌斑駁地掛著三個字：【黑骨坊】。

“這是一家專門處理活性藥材的攤子，也是集市上最老的店鋪。所有市面上的貨這里都有。”

林格點頭，推開木門。

門軸發出一聲沉悶的“咯吱”。

屋里彌漫著古怪的藥膏氣味，像是蘑菇味和硫磺味攪在一起。柜臺后頭坐著個絡腮胡男人，披著破袍，正往爐里添灰。

“熔骨漿，”林格開門見山，“你這兒還有貨嗎？”

男人沒抬頭，像是聽膩了這問題，嗓子粗啞：“早賣完了。幾天前就斷了貨。整個集市都一樣，你們不信可以自己去轉一圈。”

林格眼皮一跳，凱恩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兩人互望一眼，心里同時浮出“麻煩了”的念頭。

如果這里買不到，那估計整個集市都沒貨。起碼在林格剛剛逛過的鋪子，是的確沒有熔骨漿供應。

林格盯著那絡腮胡攤主沒說話，但攤主忽然抬起頭，瞇著眼看了他們一眼，像是看出點門道來。

“你們的導師需要？”他語氣拖長，“那倒是還有個法子。”

“什么法子？”凱恩下意識問。

“去找艾澤拉巫師。”攤主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發黃的大牙，“他那邊之前進過一批高純度的。要是真急，就讓你們導師上門求他一趟。”

“你是說……灰塔三層的艾澤拉？”凱恩臉色頓時變了，“那個正式巫師？！我們兩個預備學徒.......怎么敢上門找他？！”

林格聽著這些話，思路紛亂。

艾澤拉巫師......林格不知道有這么個人，但他也明白巫師都不是好相處的對象——起碼對于身份懸殊的預備學徒來說，是無比強大且殘忍的存在。

“預備學徒？”攤主黢黑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怪事。

攤主咂咂嘴，視線重新上下打量兩人，“那你們買熔骨漿干嘛？想試試自己煉魔藥？”

林格沒答話，只是看著他，目光平靜。凱恩則在旁邊一個勁地用眼神狂甩林格，像在說“你別真敢點頭”。

“還真是自己煉？”絡腮胡攤主慢悠悠地撫著下巴，像是突然來了興致，“你們倆膽子不小啊。熔骨漿這種東西，失手了可不是頭疼一場那么簡單……要不就是藥炸人飛，要不就是人炸藥廢。”

“我們知道風險。”林格淡淡說了一句。

“喲。”攤主盯著他，眼神里的揶揄更濃了，“行吧，小瘋子們，反正命是你們自己的。我是不敢惹艾澤拉，但你們要真有本事敲開她的門，也算你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