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馬車上的是白天還囂張跋扈的主仆二人,我就覺得想笑。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不過我和他們不同,私人恩怨歸私人恩怨,我做不到看著兩條人命去死。
心中感慨一陣,我還是追著那輛馬車跟了上去。
拐過幾個彎后,馬車從僻靜的后街駛進一個頗為大氣的宅院。
馬車一進門,就有下人把后門鎖上。
我只能找個合適的地方翻墻,順便借著墻頭的高度觀察后院。
有錢人家的大宅院,光是后院面積就比整個棺材鋪都大,除水井古樹之外,居然還有幾個小花壇,旁邊就修著專門觀賞的亭子!
民生艱難的時代,這已經不是大氣了,這是何其奢侈!
馬車停穩,下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是白天那兩人。
我瞇起眼,立馬發現他們二人雙目無神,神情呆滯,發黑發沉的憔悴面貌在夜色之下也十分突兀。
再一低頭,二人果然都是腳跟不著地的狀態,身體以怪異的姿態前傾,腦袋也微微歪著。
看著不像自己在行走,像是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背后拖著他二人,借住活人的身體步步往前。
也就是說,那冤孽別有所圖,一定要在它接觸到其他人之前把它截下!
我飛身跳下圍墻,手里黃符在風中搖弋,隨時準備出擊。
“何方妖孽在此為非作歹!”
我一聲暴喝,走到庭院中央的兩人停住腳步,齊齊回頭看向我。
然而,我剛做好對峙的準備,那兩人又轉頭對視一眼,齊刷刷地一蹦三尺高,頭朝下直直扎進了水井!
底下傳來炸響,我被嚇一跳,連忙撲過去查看。
井里沒什么水,展天雄和車夫都堆在水井底部,兩人的殘肢正以怪異又扭曲的姿態糾纏在一起。
我還沒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聽一聲尖銳的指控。
“你是何人!來人啊,抓賊?。 ?
不知道這好端端的宅院怎么會有這么多下人守夜,有人扯著嗓子叫這么一聲,被驚動的護院就跟老鼠一樣從各處鉆了出來。
還個個手里都拿著長棍,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
我不想在此浪費精力,毫不猶豫把手舉過肩膀,邊后退邊示弱投降。
“誤會,我無意盜竊,不是賊人?!?
“不是賊人怎么會在我展家院子里?!?
一個身著勁裝的女人從人群中走出來,目光銳利地盯著我,“你不是不想偷,只是沒成功罷了。我勸你老實點,誰派你來的,你想要什么?通通如實招來!”
我嘴一撇,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總不能說我看出她家少爺要死了,特地跟過來看戲。
最早發現我的那個下人狐疑地看我一陣,走到水井邊,探頭一看。
緊接著他被嚇得五官幾乎移位,表情猙獰地壓抑幾秒,踉蹌著尖叫出聲。
“??!有、有尸體!死人了!”
“死人了!他殺人了!”
“保護小姐!”
“大家快,別讓那個殺人犯跑了!”
慘叫聲傳開,部分人受驚后退,另一部分人直接朝著我沖過來。
其中就有應該被保護的“小姐”。
我是后來才知道,這位就是展家最出眾的千金小姐,展紅綾。
她和囂張跋扈的展少爺完全不同,從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性子堅韌非常,十幾歲的時候就從同齡人之間脫穎而出。
不僅學識出彩,武藝更是高強,一手鞭子玩得出神入化,任誰看到都要贊嘆一聲的地步。
現在的我不知道這些,只當她是個辦事利落的女孩,看到她朝我沖過來,我還在想動手的時候定要收著力氣,免得把她打傷,再生事端。
對招不過十個來回,我就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冤枉啊大小姐,我真沒殺人!”
她反應極快,抓住我伸出去的胳膊,反手一擰,順著我轉身的力道一腳壓在我背上。
我趁機壓低重心,一個掃堂腿過去,轉身對視上的瞬間再幫自己爭取兩句。
“我是看到那馬車不對勁才跟過來的!誒你!”
“少廢話!”
展紅綾動作凌厲,招招下手快準狠,總能輕易化解我的招式,再轉變為讓我不得不顧忌的殺招。
我被她打得節節敗退,不到一炷香,就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我倆纏斗的時候,另一邊的下人也在干活。
有人取了工具過來,幾個膽大的下井,把井里的尸體綁在水桶上,裝著運上岸。
井不淺,被運上來的尸體雖還有人形,但身體多處折斷,脖子上的骨頭都有一截直接刺出來了。
月黑風高,幽幽火光下,這場景已經夠嚇人,更別提二人被摔碎的腦袋,還有其中不斷溢出的鮮紅血液和灰白腦漿。
被搬上岸的水桶用力一晃,不知道是誰的眼珠子從眼眶里掉出來,搭在了某個下人手上。
這一聲慘叫再次把人群點燃,整個后院又亂作一團。
連展紅綾都抓著棍子抵在我的脖子上,動作強勢道:“連展家少爺都敢動手,你該當何罪!”
那根棍子在用力往下壓,我并不覺得疼,只是配合地皺著臉往后躲。
“都說了不是我,我什么都沒做,他倆自己跳下去的?!?
“放屁!”
展紅綾怒喝一聲,“方才你自己都說漏嘴了,你分明是見財起意,一路追著馬車過來偷錢,再趁我哥哥不備把他們推下了水井!”
我無奈解釋:“我想動手何必等到進展府,他倆又怎么會齊齊等著我……”
“我聽到了!他說他想動手!”
“就是他害死大少爺的!”
“早前我就瞧著有個身影鬼鬼祟祟,看他在井邊站了好一會兒!果然是在害人!”
“謀害殺人,其心可誅!”
我話被截斷,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群人扭曲我的意思,當著我的面造謠。
聊到最后,展紅綾當著眾人的面把我捆起來,往護院手里一丟。
“殺人償命,來人啊,直接報官府!”
展家最能干的小姐親手帶我去見縣官,帶著我“說漏嘴的證據”和人證,甚至從我身上摸出幾塊大洋說這就是物證。
這么一看,事情真是板上釘釘。
官府就喜歡這種案子,不用費心思調查,連審查都一并免了,大手一揮就把我關進牢里挑個時間問斬,舉旗說要嚴肅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