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的家門“咔噠”一聲關上，徹底隔絕了門里門外的兩個世界。

門外，是死寂之后逐漸發酵的尷尬與怨毒。門內，是李晨獨享的、帶著勝利余溫的平靜。

院子里的人們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剛才的喧囂仿佛是上輩子的事。寒風一吹，不少人打了個哆嗦，這才感覺后背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汗浸濕。

易中海站在原地，臉色鐵青，雙手背在身后，指關節捏得發白。

剛才李晨那句“一大爺，您說，按規矩，這事兒該怎么處理？”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得他暈頭轉向，到現在臉上還火辣辣的。

他引以為傲的威信、苦心經營多年的“公道”形象，在那個紅本本和獎勵證明面前，碎得像被車輪碾過的玻璃碴子，撿都撿不起來。

他能怎么處理？處理賈家？賈張氏那撒潑打滾的勁兒他不是沒領教過，更何況還有賈東旭這未來的“養老儲備”？可不處理？他這個一大爺以后在院里還怎么說話？誰還聽他的？

他能感覺到，周圍那些鄰居看他的眼神已經變了，不再是敬畏，而是……看笑話？甚至帶著一絲鄙夷？

想到這里，易中海的心就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沉。他知道，今晚過后，他這“德高望重”的一大爺，怕是要名存實亡了。

劉海中揣著手，努力想挺直腰桿，卻發現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官威”此刻像個戳破了的氣球，怎么也鼓不起來了。

九級工程師啊！廠里的技術大拿！他平時開會都得仰著頭看的人物！

他剛才還想著怎么“嚴肅處理”，怎么“殺雞儆猴”？現在想想，自己簡直就是那只等著被儆的猴！

他甚至不敢去看李晨緊閉的房門，仿佛里面有目光能穿透門板，把他看得透透的。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李晨，以后絕對不能惹！離得越遠越好！

閻埠貴縮著脖子，眼神滴溜溜地轉著，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可算來算去，都是一本虧本賬。

他后悔啊！剛才怎么就鬼迷心竅，跟著摻和進來，還想著“充公”人家的烤鴨？

人家那是憑本事掙來的獎金買的！一千塊啊！他得攢多少年？

他仿佛已經看到，以后院里開大會，李晨這尊大佛往那一坐，誰還敢算計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這三大爺，估計以后只能管管誰家多用了點水，誰家煤球沒放好的事兒了，還得看人家李工程師的心情。

賈家母子倆，徹底蔫了。賈張氏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嚎了，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面，嘴里無意識地蠕動著，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但那股子怨毒卻像是凝固在了眼底。

賈東旭則像被抽了主心骨，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兩條腿抖得跟篩糠似的。他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回響：

“污蔑九級工程師……污蔑九級工程師……”

這要是捅到廠里，他的工作……不，他的前途，甚至他能不能在軋鋼廠待下去，都得打個大大的問號！

他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幾分鐘前，狠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干嘛要招惹這個煞星？！

秦淮如低著頭，站在賈家母子身邊，手指緊緊摳著衣角。淚水已經干了，留下兩道淡淡的痕跡。

她心里五味雜陳，有震驚，有后悔，有難堪，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九級工程師，一千元獎金……

她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那個沉默寡言的李晨，居然有這么大的本事？她想起以前對李晨的種種忽視，甚至偶爾跟著別人一起嘲笑他的窘迫，心里就像被針扎一樣疼。

尤其是剛才，自己居然也跟著說了那些話……

她不敢抬頭看周圍人的目光，只覺得臉上燒得厲害。她知道，她和李晨之間，因為今晚這事，算是徹底結下梁子了。

許大茂躲在人群后面，臉色陰晴不定。嫉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憑什么？！憑什么那個孤兒李晨能混成九級工程師？！還拿到一千塊獎金？！這簡直比天上掉餡餅還離譜！

他一個電影放映員，走南闖北，自詡見多識廣，可在這九級工程師面前，屁都不是！

他心里暗暗發狠，李晨，你等著！別以為成了工程師就了不起，老子有的是辦法給你添堵！

只有傻柱，還愣愣地站在那兒，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行啊，李晨！真行！”

他雖然搞不清九級工程師具體多大官，但看一大爺、二大爺那慫樣，就知道肯定不得了！一千塊獎金！我的乖乖！夠買多少肉了！

他倒是沒想太多，只是單純覺得李晨這小子不聲不響地，居然混出頭了，挺厲害。

人群開始慢慢散去，大家心里都揣著各自的心思。今晚這場大戲，信息量太大了，得回家好好消化消化。

誰也沒心情再待在院子里吹冷風，更不敢再議論李晨的是非，至少不敢當面議論了。

院子里很快就冷清下來，只剩下那三位大爺和還癱在地上的賈家母子，以及低頭不語的秦淮如，還有那若即若離，似乎想看后續又有點猶豫的許大茂。

“都……都回去吧。”

易中海終于找回了一點聲音，干澀地說道，語氣里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他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局面，至少別讓賈家再鬧出什么幺蛾子。

劉海中和閻埠貴如蒙大赦，互相看了一眼，也趕緊跟著附和：

“是啊是啊，天晚了，都回吧，有事明天再說。”

賈張氏被秦淮如和賈東旭攙扶著，一步三晃地往家走。

賈張氏依舊沒哭沒鬧，只是眼神里的怨毒越來越濃，像淬了毒的釘子，死死地盯著李晨家緊閉的房門。賈東旭則全程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許大茂撇撇嘴，也轉身回家了，心里盤算著怎么把這事兒添油加醋地告訴廠里其他人，尤其是李晨的對頭。

院子里終于只剩下三位大爺。

“老易，這事兒……”劉海中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絲后怕。

“這李晨，藏得也太深了！九級工程師啊！咱們……咱們剛才那態度……”

閻埠貴也湊了過來，搓著手，一臉愁容：“是啊，一大爺，這以后……咱們院里這關系，怕是要變天了。李晨現在是工程師，地位不一樣了，咱們要是再像以前那樣……”

他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以后誰還敢輕易拿捏李晨？

易中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嗆得他咳嗽了兩聲。他何嘗不知道？今晚他這臉算是丟盡了，威信掃地。

更可怕的是，李晨亮出身份和獎金，不僅僅是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更像是一種宣戰！是對過去這些年，院里人對他欺壓、孤立、占便宜的總清算！

“他這是……這是在報復啊！”易中海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他肯定是早就懷恨在心了！故意拿著烤鴨回來，就是等著我們往槍口上撞！然后拿出他的身份，狠狠打我們的臉！”

劉海中和閻埠貴聽得心頭一凜。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李晨早不亮身份晚不亮身份，偏偏在這個時候？

還恰好是賈東旭丟了錢，懷疑到他頭上的時候？這未免也太巧了！

“那……那我們怎么辦？”劉海中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