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斯隆踏上歸途的同時，遠在阿爾提亞公爵府的辦公室里，兩位女子正相對而坐。

其中一位，正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洛莉婭。她已正式繼承阿爾提亞公爵之位，如今是手握家族實權的、名副其實的“公爵”。

而坐在她對面的少女，則是杰諾尼亞伯爵家的卡莉婭，更準確地說，是實際掌控著整個杰諾尼亞家族權力的那位。

“好久不見。”洛莉婭先開了口。

“是啊。”卡莉婭語氣平淡地應了一聲。

兩人交談的語氣很隨意，并未使用敬語。

按理說，以她們懸殊的地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洛莉婭是授勛的公爵，卡莉婭名義上只是伯爵家未能繼承爵位的女兒，就算手握實權，地位也遠低于洛莉婭，本該使用敬語。

但洛莉婭對此似乎毫不在意。

原因很簡單，她很清楚眼前這位沒有頭銜的少女早已是杰諾尼亞伯爵家實際的掌權人。

更別提在某些地下圈子里，杰諾尼亞家族的名頭有時比她阿爾提亞公爵家還要響亮。

不過，最關鍵的一點在于，她們兩人，早已宣誓效忠于同一個人，那就是帕拉蒂奧伯爵，斯隆。

因此，她們之間省去了不必要的試探和客套。

不管愿不愿意，她們都已是帕拉蒂奧棋局上的棋子，被推向了同一個未知的終點。

在這種早已脫離常軌的局面下，身份高低已經沒了意義，這點她們彼此心知肚明。

“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洛莉婭放下茶杯，問道，“我聽說，你會帶來一個明確的答復。”

聽到問話，卡莉婭小心地從桌上拿起一封信，輕輕推到她面前。

“這封信，是那位大人親手寫給您的。”卡莉婭說。

“……是他寫的？”洛莉婭帶著幾分疑惑拿起信。

“是的。”卡莉婭確認道。

洛莉婭稍稍遲疑了一下，拆開信封，仔細看了起來。

“……”

她安靜地讀著信。

信的內容，遠不像她想的那么復雜或者隱晦，甚至可以說平淡無奇。

除了一些客套的問候，主要就是些關于貴族圈子的閑聊。

斯隆在信里提了幾個貴族的名字，略帶抱怨地寫了句“有些貴族似乎對我不太待見”，最后總結似地來了句“看來能跟我真正處得來的貴族，確實不多”。

這信確實是斯隆一個月前寄來的。

看上去，倒像是他后知后覺地覺得自己可能對卡莉婭有點疏遠，想找補一下，算是一種既別扭又迂回的示好。

如果不去過度解讀，大概意思就是：“我對哪個貴族都保持距離，不是單單針對你們家”，或者“我不是故意冷落你們”。

這信要是給普通貴族看到，沒準兒還真能品出一絲善意來。

但斯隆忽略了幾個關鍵：

首先，收信的人不是普通的貴族小姐，而是早已習慣在權力漩渦中行走的掌權者；

其次，這兩個女人，早就把斯隆看作是能左右阿爾提亞家族未來的“關鍵人物”，一個巨大的變數；

最后，在她們看來，哪怕是這樣一封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信，也必然隱藏著深意，值得反復琢磨斯隆想要借此“解釋”或者“掩飾”的目的。

于是，洛莉婭讀著信，眉頭越皺越緊。

而旁邊的卡莉婭，雖然沒看信，但憑著她對斯隆行事風格的了解以及地下情報網的信息，大腦已經飛速運轉，分析這封信背后可能藏著的含義。

她把這封看似平淡的信當成了一個復雜的謎題來解。

斯隆信里提到的貴族名字和他們所屬的派系在她腦中飛快閃過……

“凱尼亞男爵是貴族派……馬蘭蒂諾侯爵是王黨派的核心。”她心念飛轉。“比蘭達子爵屬于王黨派，菲爾迪公爵是貴族派的重要人物。”

卡莉婭把斯隆可能接觸過的貴族在心里快速過了一遍，順便分好類。

很快，零散的信息在她腦中勾勒出輪廓。

“……也就是說，他對貴族派和王黨派都不滿意。”

一瞬間，一個極端的想法掠過卡莉婭的腦海：難不成，他的意思是把這些人都除掉？

她隨即輕輕搖頭否定了。

那太不理智了。

但也正因如此，一個更“合理”的推測浮現出來。

卡莉婭看著洛莉婭的神情，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他是想……清洗掉現有的貴族勢力，建立一個全新的秩序？”

聽到卡莉婭的話，洛莉婭沉默了片刻。

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根深蒂固的舊體制，哪里是幾個貴族說動搖就能動搖的？

可如果這個人是斯隆，是一個能隨手撥動貴族政治天平的家伙，那就不一樣了。

雖然這變革需要漫長的準備和等待，可只要是他親手推動……那結論只有一個：這不是妄想，而是可能發生的未來。

“唉……”洛莉婭輕輕吸了口氣。

說實話，她到現在都沒完全搞懂斯隆到底圖謀什么，更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扶持自己當上這個“公爵”。

但如果這一切，真是為了那個驚世駭俗的目標……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他現在要做的事，正如卡莉婭推測的那樣，需要“阿爾提亞公爵家”這塊招牌在明面上支撐。

而在天平的另一頭，是代表“財富”的杰諾尼亞伯爵家。

他們兩家合力，才能撐起一股足以挑戰舊秩序的新勢力，去撬動那象征權力平衡的天平。

“……看來，就是這樣了。”洛莉婭低聲自語，眼神復雜地看著手里的信，仿佛終于看懂了那位伯爵的真正心思。

于是，就在黃昏時分。

辦公室里沒有點亮魔法燈，光線昏暗。

兩位女子相對而坐，開始悄聲謀劃一個足以顛覆整個權力格局的計劃。

原本混亂而詭譎的局面，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方向，齒輪開始緩緩而堅定地轉動起來。

與此同時，對此一無所知的斯隆，他正坐在晚風漸涼的林子里，優哉優哉地啃著一塊烤紅薯。

“唔……真香。”

他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臉上透著一股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