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桑塔納，緩緩駛入一片十分有年代感的家屬區。

斑駁的墻皮在昏黃路燈下剝落，就像是老人皮膚上的老年斑。

車輪碾過坑洼的水泥路面，濺起積攢多日的雨水。

“葉兄弟，要不你先下車？”李大忠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不安地敲打著，“這破小區停車位比黃金還稀罕，這個點怕是...”

葉凱會意地推開車門。

潮濕的霉味混著樓下餐館的油煙撲面而來，他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身后，桑塔納的尾燈在巷道里劃出兩道暗紅的弧線，像只無頭蒼蠅般在樓宇間來回穿梭。

二十分鐘后，李大忠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警用皮鞋上沾滿了泥水。

“真邪門了！繞了三公里才搶到個車位...”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珠，鑰匙串在腰間叮當作響。

“先說清楚，我能殺鬼，但不保證我能看到它們。”葉凱語氣平靜，闡述這事實。

鬼類大致分為兩類。

一種是寄生在人的身體上，當它們刻意隱藏時，除非有靈眼或者陰陽眼，否者一般的人根本沒辦法發現它們。

另一種，就是葉凱在爛尾樓遇到的那種，陰氣濃重導致陰盛陽衰，鬼物凝結成了實體，加上沒有刻意隱藏，所以根本不需要用靈眼去發現。

李大忠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點頭時脖頸發出輕微的“咔“聲。“你能來幫我看看，我已經很感激了。”

生銹的合頁發出垂死般的呻吟，房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帶著霉味的陰風迎面撲來。

葉凱的瞳孔微微收縮，

那風里裹挾的腐朽氣息，像是從棺材板縫隙里滲出的陳年死氣。

“啪！”

昏黃的燈光亮起，映入眼簾的是個極具年代感的客廳。

印著牡丹花樣的沙發套已經洗得發白，茶幾玻璃下壓著泛黃的全家福。

最違和的是，整個房間整潔得過分，連茶幾上的遙控器都擺成直角。

“就你一個人住？”葉凱的指尖劃過電視柜，指腹沾上一層薄灰。

除了經常使用的區域，其他地方顯然很久沒人打理了。

李大忠的鑰匙串“嘩啦”一聲掉在鞋柜上。

“你嫂子...帶著孩子回娘家了。”他苦笑著，眼角的皺紋里藏著說不盡的疲憊，“自從家里開始鬧...她就...”

葉凱了然地點點頭。

噩夢纏身的家庭，確實很難維持正常生活。

兩室一廳的格局很快檢查完畢。

當葉凱推開廁所門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腳踝攀上脊背。

瓷磚上凝結的水珠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灰色，鏡面上蒙著層怎么都擦不掉的霧氣。

不對勁...

葉凱的呼吸在空氣中凝成白霧。

普通廁所再陰冷，溫差也不可能這么大。

他死死盯著馬桶后方那團陰影，明明沒有靈眼，卻總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那里...呼吸。

“怎么樣？發現什么了嗎？”李大忠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

葉凱猛地回頭，看到對方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爍著病態的期待。

“...”

葉凱沉默地坐回沙發，人造革的表面冰涼刺骨，哪怕是套上了罩子也一樣。

雖然覺醒不久，但以前住在農村時，沒少聽老人講鬼怪這些事情。

白天不談人，晚上不論鬼。

就像走夜路時，千萬不要說和鬼有關的話題，因為那些藏在陰影里的東西。對人類的這些‘敏感’詞匯十分關注。

特別是當你的磁場不穩，陽氣不足時...

就很容易被這些污穢的東西盯上。

“今晚我就在你家住吧，我沒辦法看到它，”葉凱眉頭微微皺起，“但是我能感覺得到它就在那里。”

李大忠一聽，瞬間汗毛直立，一股寒意順著他的脊背爬了上來。

“咳...”李大忠干咳一聲，“那，我去收拾一下。”

夜漸深。

冷白的月光從窗簾縫隙滲入，在地板上勾勒出一道慘淡的光痕。

窗外偶爾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尖銳而斷續，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屋內，只有廁所水龍頭的滴答聲和李大忠沉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或許是葉凱的存在給了他一絲安全感，李大忠很快陷入沉睡，鼾聲漸起。

而葉凱，睜著眼，靜靜凝視著天花板。

一塊湛藍色全息屏幕浮現。

看著自己的時間，葉凱依舊感覺如夢似幻。

但更讓他震驚的還是APP里的8萬塊錢。

他一個從農村出來的大學生，雖說不上多窮苦，但8萬塊也夠父母兩個人奮斗大半年了。

“吱呀——”

一聲極輕的響動從門縫傳來。

葉凱的肌肉瞬間繃緊，但他沒有動，只是緩緩閉上眼睛，裝作熟睡的樣子翻了個身。

有東西進來了。

陰冷的氣流貼著地板蔓延，床單下的溫度驟降。

李大忠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拽了拽被子，嘴里含糊地咕噥了一句。

葉凱微微瞇起眼，借著月光，他看到——

一個模糊的黑影正緩緩飄進房間。

它緩緩飄到床尾便停了下來，那是個女人的輪廓，穿著一件破舊的白裙，裙擺無風自動，像浸泡在水中一樣緩慢飄蕩。

她就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著李大忠。

不是用眼睛，因為她根本沒有眼白，整個眼眶里填滿了濃稠的黑暗，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女鬼雖然在看李大忠，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如同實質般壓在葉凱的皮膚上，讓他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女鬼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白色，在月光的映照下幾乎透明，葉凱能看見下面青紫色的血管像樹根一樣盤踞在她的臉上。

她的嘴唇是烏黑的，微微張開，露出里面同樣漆黑的牙齒。

最恐怖的是她的頭發，與其說是頭發，倒不如說是無數細小的黑色蠕蟲，在她腦后蠕動、纏繞。

尼瑪....這他媽比工地的幾只鬼還要滲人！這種能夠隱藏自己的鬼物怕是有點難對付吧...

葉凱心里想著，同時丹田內的炁已經開始流轉起來。

女鬼并未發現異樣，而是緩緩挪動著自己的位置。

當她飄床頭時，她竟緩緩俯下身子開始吸起了李大忠陽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