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車載著不到兩百斤的黃花魚，推過來的速度不是很快。

徐文彬兩人趕到收購點時，總計七筐的黃花魚剛稱完重，和他先前預計的差不多，總共一百八十九斤三兩。

半麻袋石蟹稱了九斤六兩，提來的梭子蟹既然青子同意全部賣掉，徐文彬又把一蟹籠的梭子蟹放到了秤上，只是蟹籠畢竟小了些，才不過五斤九兩。

本來還想著可能需要客套一番才能加點兒價，沒想到孫高義也是說話算話。

“黃花魚市場價四毛一斤，我一斤給你多加兩分錢，總共是七十九塊五毛。”

“這個石蟹白天三毛五，我給你按三毛六，總共是三塊四毛五分六厘，嗯...直接三塊四毛六。”孫高義叼著煙卷在收購單上龍飛鳳舞，算盤噼啪撞響時，他忽然抬眼：“梭子蟹我也是給你按兩毛六，一塊五毛三。”

“還有一塊錢的雜貨，總共是...八十五塊四毛九。”

“孫哥給湊個整？”徐文彬指尖敲著臺面。

孫高義一把撕下單子，“你小子屬黃鱔的？看看有沒有錯，沒錯的話我給你們拿錢。”

接過單子，徐文彬瞇眼仔細地看了會兒上面的鬼畫符，說了聲沒問題，便將單子收了起來。

不一會兒，孫高義就拿了錢出來，八十五塊五毛，這算是今晚趕潮的收獲了。

“再有貨...”臨走之前，孫高義不忘提醒，徐文彬笑著截住了話頭：“保準先給你送來！”

轉身時，他正撞見老娘在整理有些破洞的漁網，從那疊錢中抽出三塊的毛票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娘，這是青子的螃蟹錢。”

“當我是海里的龍王爺啊，還要稟告？”徐母將漁網整齊地疊起，瞥了眼田遠青手上提著的麻袋，說道：“后半夜還要出船，灶膛灰里還埋著你大嫂送來的花蛤，夠你們塞兩口的。”

徐文彬嘿嘿笑了一聲，摟過田遠青的肩膀，“一會兒你刷碗啊...”

“哪次在你家吃我沒刷碗？”

“仗義。”

早上五六點起來，到現在算是連軸轉了一天。徐文彬也有些累了，晚上也不能喝酒，本打算吃了飯就躺床上睡會兒，卻沒想到在自家門口碰見了一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馬老三家的兒子——馬國成。

“國成啊，這么晚了有事兒嗎？”看清來人，徐父不動聲色地將徐文彬擋在身后。

其實馬家和徐家平時并沒有什么往來，也就出了退親那檔子事才將兩家勉強地拉上了競爭關系。

“徐叔，”馬國成笑呵呵地先叫了一聲，揚了揚手上提著的綠色挎包，說道：“我是來找彬子的。”

“看你家插著門，剛想著不行趕明兒再來。”

徐父四下掃了眼，周圍并沒有旁人，他拔出木閂推開院門，“那倒是趕巧兒了，走，屋里坐坐吧。”

“好嘞。”

見馬國成沒有拒絕，也跟著進了院子，徐父松了口氣。在沒搞清楚馬老三家的門路之前，他也是擔心那馬老三家會找上門來的。

進了屋，徐文彬拿出長條凳，他和田遠青坐一條，給馬國成坐一條。

“成哥，這么長時間不見，上我家咋還帶禮了？”他熱絡地招呼著，主要是給老爹老娘看的，多多少少也能打消一點他們的擔憂。

剛才徐父特意將他擋住，讓他心中一暖的同時也嚇了一跳，要是這馬老三家真來找麻煩，這一家三口還有青子怕是都活不下來。

“咳咳，”徐文彬的這番話倒是讓馬國成有些尷尬，他們家住在村東頭，跟這邊可沒啥交情。

好在他也是個聰明人，直接拉開布袋子，露出兩個深綠色瓶子，說道：“不知道青子也在，所以就拿了兩瓶。”

“沒事兒，”一邊說著，徐文彬去灶間拿出兩個海碗放到桌上，“我跟青子喝一瓶就成，晚上要出海，不能喝多。”

隨即他又掏了掏兜，故作歉意地笑道：“這兜里也沒個煙...”

轉頭他就沖著徐父說了聲：“爹，你去里屋幫我拿包煙吧。”

徐父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走進里屋后一并關上了屋門。

這時的徐母剛放好漁網，她扭過頭問道：“關門做啥？我得去灶間，都還沒吃飯呢。”

“彬子在跟國成談事情，晚點吃吧。”

見徐文彬支走了徐父，馬國成也不再那么顧忌，開門見山道：“彬子，我說我不知道你跟許家的事兒，你信嗎？”

坐在他對面的徐文彬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拿了根筷子起開一瓶啤酒放到他面前，這才輕聲道：“你爹做的？”

他苦笑了一聲，“昨晚回家看見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還以為我老子過大壽呢。”

“都沒想到我家竟然有這么多親戚！”

“借錢。”這時徐文彬才有了點笑意，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兩天馬家的門檻估計都要被踏爛掉。

他嗤笑一聲，摩挲著啤酒瓶上的棧橋圖案，說道：“所以你今天來是打算...”

“其實，”還沒等他說完，馬國成就打斷道：“我覺得月杉好像也不錯。”

“人我也偷偷見過，雖然不漂亮吧...”馬國成雙臂壓在桌子上，直視著他，繼續說道：“我也是老大不小了，最近琢磨著娶個媳婦啥的。”

“彬子，你覺得呢？”

身邊的田遠青從跟著坐下來就一臉懵，渾然不知道這馬國成是來干嘛的，但這會兒卻聽這家伙對許月杉有意思，當即就站了起來，罵道：“臥槽，馬國成，你喜歡我嫂子？！”

徐文彬一把將田遠青的胳膊拉住，笑了笑，手攀上了帶有鐵絲印記的酒瓶蓋子，說道：“那可是喜事啊，到時候一定得叫我去喝喜酒。”

“一定一定。”對面的馬國成看都沒看田遠青一眼，正要將胳膊從桌子上移開，徐文彬卻笑了，“到時候可一定要讓我見識見識小日子的索尼收音機啊，我老早前就想買一臺了。”

“還有什么尼龍絲襪，那東西好像也不錯，尤其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