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塔沒回頭，只是將寫有信息的餐巾紙折好，塞進懷里。

“……太精彩了。”

角落的瑪雷豎起大拇指。

維塔來到瑪雷身邊，將那張折得方方正正的餐巾紙遞給他。

瑪雷展開餐巾紙，“白鷲酒館、鐵骨殘風、灰鴿……”記住這些名字后，他翻了翻紙的反面，確認沒有更多信息后聳聳肩，“這些名字聽著沒什么記憶點。”

“無所謂。”維塔語氣淡然，“只要有‘灰鴿’擔保，我們就算不加入他們傭兵團，也能借他的名號掛個委托，試探一下黑水集市的雇傭兵對赫爾斯家族的態度。”

瑪雷點了點頭，隨即眼神一轉，“那要不我們直接掛一個赫爾斯家族成員的懸賞試試？”

維塔看向他：“你認識他們的人？”

瑪雷漫不經心地晃了晃酒杯，回憶起了從前參加的名流晚宴：“算是吧，有過接觸……準確來說，是我父親跟他們家有點貿易往來。畢竟，赫爾斯家族在帝國也算得上鼎鼎大名。當年它們可是格林城的頭號名門，只可惜后來蘭斯洛特家族搬遷過來，才被壓了一頭。”

“艾拉曼托夫家族的人脈真是遍布帝國啊。”維塔感慨。

“閉嘴。”瑪雷用酒杯蓋住臉，“別那么大聲說出來，你想讓我明天就被抓回家嗎！我都聽說了，我爹給我下通緝令了！”

一想到瑪雷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離家出走，維塔瞬間覺得“至尊強者”這重身份貶值了。

“不過，我也只認識一位赫爾斯家族的成員。”瑪雷轉了轉眼珠說，“不如就掛他的懸賞吧？”

維塔點了點頭，雖說和那人無仇無怨，但有跡可循總比當無頭蒼蠅要好。

于是，半刻鐘后，赫爾斯家老爺子——“里德曼·赫爾斯”的名字，被掛上了白鷲酒館暗室的懸賞榜。

【目標】：里德曼·赫爾斯。

【要求】：暗殺。

【懸賞】：面議。

【委托人】：“灰鴿”

掛好了懸賞，瑪雷拍了拍手，和維塔一起坐在旁邊白日小酌，旁觀路過雇傭兵的反應。

不出多時，那張簡潔卻很重量級的懸賞單，就成了白鷲酒館的焦點。

不少雇傭兵圍在委托榜前，指指點點，神色復雜。

“握草，這誰敢掛赫爾斯家的老爺子？瘋了吧？”

“瘋不瘋不知道，他娘的，反正這活兒要是讓我接了，腳還沒邁出黑水集市的門，我估計就得橫著出去！”

“這老頭不是赫爾斯家家主嗎？那可是連蘭斯洛特家那幫子貴族都啃不動的硬骨頭！你我何德何能去碰那霉頭啊？”

“這種活兒，聞著味兒就不對……不會是赫爾斯家的人自己掛出來的吧？”

“他媽的，難說啊。”

聽到旁人的猜測，圍觀的雇傭兵往地上啐了一口，

“最近黑井拍賣會不是要開場了嘛？整個集市戒備森嚴，三步一個暗哨，你連放個屁都能被人揪出來！這個時候跳出來鬧事，這不是活膩歪了嗎？所以這肯定是是赫爾斯家那幫子人，先掛出來個樣板，就擺在這兒明晃晃地警告咱們——老實點兒！”

這個說法得到了大家的認同，眾人紛紛點頭。

就算開價再高，也沒人敢接這賭命的委托。

周圍的嘈雜聲不絕于耳，瑪雷和維塔聽來，每一句都在印證，這個所謂的黑水集市，表面上或許沒有任何權威的名號掛著，可背后真正維系一切的，正是赫爾斯家族。

瑪雷百無聊賴地甩著手里的空酒杯。所有人說的話都差不多，聽兩句就行了，再聽也沒什么意義。

維塔坐在他對面，也覺得無聊，忽而開口：

“……既然赫爾斯和蘭斯洛特都是格林的本地大家族，那我們能不能走休伯利的關系，從蘭斯洛特家族出面，向赫爾斯家的人手里要一張拍賣會的邀請函？”

瑪雷手里的酒杯一頓，隨后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般看了她一眼。

“你傻啊？”

“你說什么？”維塔眉頭一挑。

“要是你從入學開始就穩坐全校第一，結果突然殺來個外校大佬，把你的位置搶了，你能跟他和平共處嗎？”瑪雷問。

維塔略一思索：“那倒是不會……”

“對啊！”瑪雷悲憤地握拳，“你仔細想想這憋屈滋味，是不是恨不得把他吊起來倒掛在學院鐘樓上，天天敲鐘順便敲他的腦袋？還有把他的卷子拿去當魔法爆炸試驗的引信，在教授面前指控他想把整個學校炸上天？還有，把他的坩堝拿來洗襪子，把他的魔導書撕了卷煙斗，把他寫給低年級學妹的情書錄到擴音器里在全校集會時公然朗讀出來？！”

“……這就有點極端了。”維塔揉了揉額頭，“還有，為什么你的怨氣這么具體啊？”

“總之，赫爾斯和蘭斯洛特家族的關系水火不容。”瑪雷若無其事地讓話題回歸正軌，“不過，比起蘭斯洛特和艾拉曼托夫之間的關系，前兩者還算表面上過得去。”

“聽你這么一說，倒也是。”維塔點頭。

“再說了，”瑪雷把酒杯倒扣在桌上，低聲補了一句，“黑井拍賣會里有不光彩的交易，赫爾斯家族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不是不知情，而是主動縱容這條黑色產業鏈的運作，甚至可以說，他們是這整個鏈條里最關鍵的保護者之一。恐怕，他們沒少從此中獲取利益。”

維塔咬了咬牙，低聲道：“……也就是說，赫爾斯家族本身，就是人口販賣鏈的一環。”

“這可是無比關鍵的一環。”少年法師一笑，笑意卻是無比森寒，“是負責供貨、監管、掩護、聯絡各個環節的樞紐。沒有他們點頭，這拍賣會可開不下去。”

然而，正因為被瑪雷點明了這一點，維塔突然意識到，調查這陰暗血肉生意的阻力遠比她想象中更大。

“一個大家族可不是隨隨便便能扳倒的。”維塔靠著桌沿，眉頭緊鎖，“黑井拍賣會又被封得死死的，走休伯利的門路混進去又不太現實……你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