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瑪雷實在沒什么威懾力，下的“閉嘴禁令”也完全沒生效，身后的孩子們你一句我一句，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幸甚至哉，他們的社交能力沒有因為長期關押而受損。

不過，日子過于單調，他們翻來覆去能聊的，也只有實驗室里那些陳年舊事。

“我聽說第三實驗室的大人喜歡吃甜的，跟著他也能吃到什么糖啊、蛋糕啊之類的——”

“真的嗎？我還以為那是實驗獎勵呢。”

“我才不要吃蛋糕，我要吃炸雞！就是那種油乎乎的，一口下去會冒汁的肉！”

“……炸雞是肉嗎？”

“你居然不知道炸雞是肉？你以前的實驗員到底給你吃了些什么啊？！”

“寬容一下他吧，他已經(jīng)在原神會待了十五年了。”

“哇，真是老前輩！”

“說來挺不好意思的，離開原神會才知道雞會生蛋。以前都是吃實驗員送來的，一直以為雞蛋都是實驗員生的。”

聽著這些稚嫩的童言童語，瑪雷不禁捂臉。

難怪他們會仔仔細細地看完離譜的小黃書，然后把里面的情節(jié)當真。

“喂，你們知道‘適配體’是什么意思嗎？”又看了一頁實驗記錄的少年法師隨口問。

孩子們互相看看，最終由年長的C-1789回答：“聽實驗員說過……但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指我們吧？”有人插嘴道。

瑪雷瞇了瞇眼，“實驗員是誰？”

“原神會中那些穿黑袍的人。”少女想了想，才回答道，“他們會把我們一個一個地帶去實驗室，做一些……很痛的事情。我們中有些幸運的同伴，實驗后會變得很奇怪，像是眼睛發(fā)光，能舉起很重的東西，或者操控火焰、氣流……這些人會被留下，不必早早被驅逐出去。”

“更多？”

“嗯……一輪比一輪痛。”她咬住下唇，“那些沒有變化的、死掉的，或是不符合實驗員預期的，就會被送走，或者被處理掉。”

“處理掉？”瑪雷重復了一遍，語氣陡然一沉。

方才談及“實驗”都面不改色的少女，面對“處理”這兩個字，卻不敢正面回答，只是輕輕點頭。

鐵籠中，其他孩子也豎起耳朵聽著，有幾個年紀小的明顯露出害怕的神情。

長年累月作為實驗體，“實驗”這兩個字早已在他們心里失去了本該有的分量。再被提及時，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今天吃了早飯，反而是買走之后或將面臨的命運更讓他們惶恐。

他們會抱有寧肯回到實驗室的想法也不奇怪，常年呆在這種嚴苛的環(huán)境中，或多或少會染上斯德哥爾摩式的精神畸變。

“不過，我所在的實驗室，好久沒再見到新人了。”少女眼珠轉了轉，突然說道。

“我這里也一樣。”另一個男孩接話，“只有我一個人留到最后，前幾天實驗員才決定把我也回收掉。”

瑪雷想起“第六使徒”收到的書信，上面提到了一個“至臻完美的實驗體”。

“為什么不抓人了？”一個年紀最小的孩子怯怯地問，“哥哥姐姐們都走了，我連能說話的人都沒了……”

“好像……聽說曾經(jīng)漏掉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實驗體。”少女回憶著實驗員之間的對話，“大人們都說那孩子的潛力幾乎完美，似乎在十幾年前被某個蠢貨回收了。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找她，沒空管我們，也沒空去搜尋實驗體。”

瑪雷眼神一動：“她在特蘭魁，是不是？”

少女立刻點頭，“就是這個名字，送我們來的人提起過！”

“你知道她長什么樣嗎？”

“十幾年前的事了，我那時候還沒被抓來。”

“誒，我也不清楚……”

“要是十幾年前被A類回收了，現(xiàn)在應該早死了吧？”

“結果他們費這么大勁，就為了找個死人？太蠢了吧！”

“話本上說，死人有時候比活人更好，因為他們對主人言聽計從，說不定那些實驗員的上司也是這么想的呢？”

“噢，你說的是《五等分的死靈法師》那本吧？其實我覺得那本不太寫實誒，活人才有表情啊，能說話能叫還能哭，多有意思。死人的話……玩法太死板了，當然是活人更好啦！”

“喂，你們這家伙在說什么啊，真是太失禮了！……真抱歉，我的同伴們都是文盲，不太會說話。”

瑪雷額角青筋突突跳了兩下，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關鍵線索一點沒聽到，卻又被灌了一耳朵三觀炸裂的對話。

這群小鬼……

要是他會至尊級空間法術，一定現(xiàn)在立刻馬上把賽利亞搖來。修道院教育刻不容緩。

“可……被賣出去，也不一定會死吧？”

有孩子小聲嘀咕了一句，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聽實驗員說過，以前有個哥哥運氣很好，被個有錢人家買下了，還被當作家族的義子培養(yǎng)呢。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實驗員還講究，連他都羨慕得不行。”

“少見多怪。”年紀稍長的女孩不屑地哼了一聲，“就算真有好買主，也不是人人都能遇到。我看更多的都是被虐待至死吧！要不然實驗員怎么不拿自己做實驗呢？”

“好了好了好了。”

瑪雷趕緊打斷他們一個接一個插話，不然繼續(xù)發(fā)散下去，還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時候，

“那你們知道，做過實驗的人身上有什么明顯特征嗎？”

孩子們一致陷入沉默，片刻后紛紛搖頭。

“看上去沒什么特別……”還是少女先說話了，“不過，有一個現(xiàn)象倒是挺明顯的。”

“現(xiàn)象？”瑪雷眉頭緊鎖，“是什么？”

“會頭痛。”少女回答，“不是普通的頭痛，而是聽見‘梆’的一聲之后，像是腦子被人一棍敲了似的。”

“‘梆’的一聲？”剛一棍子撂倒守衛(wèi)的瑪雷面露疑惑。

“就像，鐵塊落地的聲音，沉沉的一響。”

少女捂了捂腦袋，似乎回憶起那感覺都不舒服，

“那時候做過實驗的孩子都會頭痛得站不住，好像整個身體都要燃燒，又好像被數(shù)百個斧子劈開……似乎魔法越強的人，越是痛得厲害。有個實驗員說過，這是‘回聲’實驗留下的后遺癥。”

在“第六使徒”的信中，原神會眾曾提及，以“元素共鳴法”篩選實驗體。

此刻，聽少女提起那種詭異的頭痛反應，瑪雷不禁猜測，那所謂的共鳴，或許正是建立在這種實驗后遺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