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蜷縮在最角落的籠子里，是這批“貨物”中年紀最大的，看起來大約十七八歲，瘦得近乎透明的臉頰藏在臂彎間，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她正是方才開口回應的那一個。

瑪雷沉默地走近，腳步聲在空曠倉庫中格外清晰。他盡可能放緩動作，不造成恐懼，那女孩卻還是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雙手緊緊抱著膝蓋，下唇被咬得幾乎出血，十分不安。

瑪雷嘆了口氣。

明明他也不過比這孩子年長兩三歲，可對方卻像是在面對一個兇殘的怪物。

原神會究竟對他們做了什么，把這些本該意氣風發年紀的少年少女們，活生生摧殘成這副模樣？

真是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有不當人的人。

他低頭翻了翻手中的記錄。果然，實驗體C-1789是這批里年紀最大的，實驗周期也較長。看上去她應該是被留用過多次、嘗試進行“深層適配”的個體，最終以“效果不穩定”被歸類為失敗品。

實驗體的結局，除了“A類回收”之外，還有“B類銷毀”。把孩子們拉到黑市販賣，顯然就是“A類回收”了。“B類銷毀”也沒有具體解釋，能讓原神會用“銷毀”這個詞的，大抵不是人該承受的結局。

“我不是原神會的人。”瑪雷對戰戰兢兢的女孩說，“稍等，我救你們出去。”

那女孩微微一怔，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幾秒，她才遲疑地抬起頭，眼神里一抹光亮迅速涌上來。

其他被關在籠子里的孩子也紛紛看了過來，顯然他們心底那點獲救的希望已經壓抑了太久，久而久之，根本就沒想過重獲自由這碼事。

于是，瑪雷的身影在他們的目光中變得高大起來，甚至光芒萬丈。

瑪雷被那一雙雙滿懷希冀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頓時決定先把丑話說在前頭：

“先提醒你們一件事，我可不是什么救世的大人物，嚴格來說，是趁人不備偷偷摸摸溜進來的。把你們順利帶出去這種事，八成得靠運氣……所以，那種能壓垮人的眼神你們先收一收。”

“誒？”

孩子們一愣。

只見面前這個年歲也不大的少年一邊搜尋鑰匙，一邊繼續說著喪氣話，

“萬一出了什么意外被發現，我可不保證不先跑路，別對我抱太高期待。”

孩子們面面相覷，眼中的希望又黯淡下去。

瑪雷聳聳肩——要是真援救失敗，他們也不至于太失望。

只有先前那個女孩怯生生道：“哥哥，你是好人，對吧？”

“我要是好人，會出現在這里嗎？”少年沒好氣反問。

“……”

少女被嗆了一嘴，努力思考，然后反駁道，

“可我覺得你是好人。”

瑪雷手上動作一頓，趕緊制止：“別說話，別讓我分心。”

——我嘞個豆，可別發好人卡了，等會兒給我發死了！

“沒關系，這里沒有人，不會有人聽見的。”少女真誠道，“等我們被救出去，一定會報答你的！”

瑪雷又比劃了個“噓”。

不愧是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少女，才說了兩句話，就給他插了一堆flag。

“雖然我什么也沒有，但是，我、我……”少女皺著眉，認真地思索片刻，忽然神情一凜，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鏗鏘有力道，“我可以以身相許！”

瑪雷腳下打了個踉蹌。

“你少看點奇奇怪怪的話本啦！！！！”

“誒，不是這樣的嗎……”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帶著幾分困惑。

原神會在進行實驗時，有時也會用上一些“人道主義”手段來安撫這些孩子。很多實驗需要靠實驗品配合，如果他們全身心抗拒，實驗也無法順利進行。哪怕是冷酷瘋狂的研究者，也清楚掌控情緒的重要性。

總之，那群人時不時會給孩子們放放風，或是丟過去幾本劇情跌宕起伏的話本作為精神撫慰。在那些故事里，只要女孩子滿眼真誠地說出那句“我可以以身相許”，男主角就會立刻熱血沸騰，為她赴湯蹈火，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聽完原委后，瑪雷淚流滿面。

原神會，你們真是是害人不淺啊！！！！！

把純愛話本丟給未經世事的少女，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街邊黃毛拐走啊！！！！

“喔喔，”旁邊一個男孩似是想起什么，立刻接話，“一般女主角說完這話，男主角就會獸性大發，開始撕女主角的衣服，然后女主角就會罵‘操你媽原來我看錯你了你是這樣的人’，但是抵抗不過男主角的侵略，兩個人開始粗暴交合，感情升溫——”

“我也看過這本，”另一人發話，興致勃勃道，“還會有好幾個男配角過來，進行一些身體上的互動——”

啊？

瑪雷表情有些扭曲。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這還是純愛話本嗎？！這是打了奇怪tag的小黃書吧！

原神會那幫思想不正常的人xp也很不正常啊，竟然能搜羅到這種關鍵詞都很難打的小黃書，合著是一窩抖s和抖m是吧？！

看看你們把這些孩子教成什么樣了！！！！！不要用粗鄙骯臟的小黃水灌溉帝國未來的花朵！！！！！

1v1才是王道！！！ntr和多p滾粗啊！！！

又一女孩說：“不過，偶爾新加入的成員也有哥布林、史萊姆、觸手怪之類的……”

瑪雷再次對原神會刷新認知。

——變態！一幫變態！

這樣的xp根本不會帶來幸福！

聽完同伴們的發言，少女似是會意。原來面前的少年沒什么反應，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完成必要流程。

她立刻字正腔圓地對著瑪雷說：“操你媽。”

真是教點什么都能活學活用啊！！！！

含冤被罵的瑪雷悲憤地下定決心，等把所有孩子救走，得找家靠譜修道院把他們一個個塞進去好好修正一下人格，補補常識，再進行一下基礎教育……就這么把他們放出去也太災難了。

也不知道那位“修女長靴”把鐵籠鑰匙藏到哪去了，瑪雷翻了半天都一無所獲，倒是翻出了更多的實驗資料。

她不會把鑰匙藏在身上吧？——少年一陣狐疑。

但回想起一路與那位“修女長靴”同行時，倒也沒聽見她身上有半點“叮鈴當啷”的金屬聲響，心中這才稍微安心了些。